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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若想他心跳如常,非耗費真元不可,芮瑋心知自家的內功日益增高,以目前的修為,幫他心跳如常並不為難。

  於是芮瑋並不憩息, 以便恢復一夜的辛勞,再度以性命交關的內家真元替史不舊療傷,只見他左掌抵在史不舊的命門穴上,右掌連環敲打史不舊全身各大穴道,企圖耗損珍貴之力救活史不舊另外半條性命。

  如此敲打及灌輸內家真氣到史不舊的身上,累到天再黑了,他沒有休息一刻的時間。

  足足費了十個時辰,芮瑋勞頓得身體好似虛脫一般,心知再勞頓下去,自己的性命也要不保,當下停止施為,不一刻就睡了過去。

  天色大明,芮瑋被額間涼水沁醒,睜開眼來,慌的坐起,只見史不舊坐在身旁,手中拿著濕巾,神態溫和的看著自己。

  芮瑋見他性命無妨,大喜道:「你好了嗎?」

  史不舊霍地流下老淚,他是被芮瑋的義舉感動的流淚,他本身精通醫術,焉有不知芮瑋以性命相救,聲音微微哽咽道:「快躺下,再憩一憩。」

  芮瑋笑道:「沒關係,我的身體無妨。」

  但才說完,只覺眼前金星亂冒,身體不由一陣搖晃,臉色不由一紅道:「不成,我還要打坐一刻。」

  這一打坐直到黃昏,才重新睜開眼來,只見史不舊仍坐在身旁,想他沒有動彈,陪自己坐了一天。

  史不舊道:「你何苦冒了性命之險來救我?」

  芮瑋不答此話,笑道:「不知我的手段成不成,前輩覺得現下如何?」

  史不舊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的身體被你從鬼門關救回,算是完全好了,唉,我對你不好,你卻如此對我,教我那有顏面在你眼前活下去!」

  芮瑋搖頭道:「我既學了醫術,自應救人,再說前輩對我並無不好之處,縱然不好,亦應想救,否則我就愧對藥王爺傳我扁鵲神篇的心意了。」

  史不舊道:「我本恨師叔扁鵲篇不傳給自家師侄。於今看來,師叔的選擇對了,傳給我有什麼用,我空負一身醫術,卻因昔年一點怨恨,不救世人,確實不該。」

  說罷連連嘆息,他從鬼門關檢回性命,看法完全改觀,十分懊悔當年固執不救人的心意,還被世人取了一個諷刺已極的死不救綽號,心想師父傳我醫術,難道教我敝帚自珍,不願救許多垂死的人嗎?

  倘若芮瑋也是這種想法,眼看自己死了過去,不冒性命之危相救自家,焉能活命?

  他以前遇到前來求救的傷者,從未設身一想,如今身歷經一遭垂死之境,想到許多年來求自己,只要伸手一救,就可活命而未伸手的死者,不由大起愧對之心,彷彿那些死者都是自己害死的!

  芮瑋見史不舊懊悔不已,慌忙改變話題道:「前輩,是誰打傷你的,那人與你有極深的仇恨嗎?」

  史不舊嘆道:「她與我並無仇恨,而且自幼青梅竹馬相處一起,交情匪淺……」

  芮瑋驚訝道:「那為什麼如此狠心,重創前輩,他到底是誰?」心中不由升起不平之心。

  史不舊神色痛苦地道:「她就是我的師妹,亦就是你抱高莫野來小五台山求我治病時所遇到的黑衣長髮女,而她就是你的親娘!」

  芮瑋全身一震,霍然跳起身來道:「她是我娘,她真是我的母親?」

  史不舊嘆一口氣點頭道:「不錯,她的確是你母親,也是天池府大公子簡召舞的母親!」

  這話芮瑋聽來,更是驚得失色,茫然無主地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不信簡召舞是自己的兄弟,若果真是的話,簡召舞的父親是簡春其而自己的父親卻是芮問夫,難道母親會嫁二夫。

  古來「烈婦不嫁二夫」的觀念在一般人的腦筋深入,連嫁二夫的女人,不算好女人,芮瑋不相信自己的母親不是好女人。

  但仔細一想,黑衣女人果真是自己的母親,那她一定與簡春其有密切的關係,以致簡春其死後仍不能忘情,每年中秋前來祭墓一番。

  簡召舞是簡春其的兒子沒有問題,他與自己長的相像,並且酷似黑衣女,顯然一母所生,本以為與黑衣女、簡召舞相像是天下巧合的事,如今想來同母所生,兩人都像母親就難免相像了。

  芮瑋越想自己與簡召舞越可能是兄弟,那顆心不由越來越痛苦,心想母親到底怎麼回事,她的丈夫到底是誰?

  史不舊沉吟了好一會,決定把其中真相向芮瑋說明,免他母親明明在世卻以為死了,當下又道:「賢侄,你坐下,待我仔細說給你聽。」

  這聲賢侄喊來甚為艱難,因他早知芮瑋是自己師妹的兒子,但他不願認他,為的與芮瑋父親之間的一段怨恨。現在賢侄喊來,是把與芮瑋父親間的怨恨,因芮瑋捨命相救之故,一筆勾消。

  芮瑋雖怕知道母親的往事,怕史不舊說出母親是個不貞的女人,然而真相終要大白,不能懵懂一生,總以為母親早已去世。

  他坐在史不舊身旁,只聽史不舊說道:「我師父亦就是你的外公黃山大俠,你知不知道?」

  芮瑋聽藥王爺說過與他師兄間的恩怨,也聽玉面神婆談華山武會時稱讚,黃山大俠陳一公,心中仰慕已久,暗想陳一公真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俠,再沒有想到這位了不得的大俠就是自己的外公,含淚道:「我聽藥王爺細述過黃山大俠,卻不知他就是我的外公。」

  史不舊輕嘆道:「師父確實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就拿對待師叔來說,大仁大義,古今如此人物能有幾許?」

  芮瑋暗暗點頭,同意史不舊的稱讚,心想外公的用情,就值得讚佩,外婆死了他不願獨活,寧願成全藥王爺而不報藥王爺對他不義的仇恨,隨外婆死去,這份情意只有師伯中州神劍劉忠柱可與相比。劉忠柱守著妻骨自稱活死人,其用情之深與外公不願獨活的情意,古今有如此情意者,當真能有幾人?

  史不舊續道:「師父武功醫術堪稱兩絕,我天資不聰,只學到師父的醫術,那武學就差了,但你母親卻不同,師父的武學完全被她學會。

  「師父死時,我已經十六歲,師妹卻只有十二歲,師父將一生武學所載的秘笈傳給師妹,沒有傳給我,我一點也不妒忌,反因師妹的父母雙亡,呵護異常。」

  芮瑋心想史不舊對母親不錯,當年就因黃山野叟將黃山派的武功秘笈和扁鵲神篇同時傳給黃山大俠,是故引起師弟心中暗暗不滿,終致爾後師兄弟互相拼命的結果,史不舊那時要搶母親的秘笈,母親才十二歲一定保護不住,那麼現在史不舊的武功一定不同尋常了。

  想起黑衣女的武功實在駭人,她若真是自己的母親,武學上的造詣,不下黃山大俠。

  史不舊道:「及至年齡漸長,師妹精研師父的秘笈武功越來越高,我慢慢不是她的對手,心裏更是一點也不懊悔,反而暗讚師妹的天資聰穎,卻不知我已深愛上師妹,所以不嫉妒師妹的武功比我高。

  「到師妹二十歲出落得越發美麗,我因深愛之故把她當成女皇一般,處處遷就,沒想到如此一來,師妹反而輕視我,不把我對她的深情看重。

  「實在我也配不上師妹,我容貌既不瀟灑,武功又不如她,那能獲得她的芳心,而她正值懷春之齡,終於她愛上另外一人,離開咱們相處將近二十年的地方。

  「當時我不知道她愛上另外一人,還以為失蹤了,在江湖上拼命尋找,卻再也找不到。

  「直到一年後,師妹突然神色憔悴地回來,回來後一句話也不說,我問她話,她也不說,只是一人天天神不守舍地痴想。

  「沒幾天我就看出來她懷孕了,當時我的心情鬱悶得幾要發狂,問她是誰的孩子,她理也不理我。

  「慢慢我的情緒安穩下來,心想管他是誰的孩子,只要師妹不嫌棄,與我成婚,孩子出世認為是自己的孩子有何不可?

  「但我向師妹求婚,她卻不答應,顯然她尚未忘懷孩子的父親,我忍住悲痛的心,靜待師妹回心轉意。

  「我想只要精誠所至,師妹終有被我感動的一天,而答應與我成婚,不久十月胎足,孩子生了下來。

  「孩子沒有滿月,一天夜裏她抱著孩子悄悄離去,我沒有一天不注意她的行動,生怕再次失蹤,發現她離去就跟在身後,心想她一定是把孩子交給孩子的父親。

  「我倒要見見那人是個什麼樣的人,讓師妹懷了孕卻不理,以致她憔悴地回來生育。

  「跟了月餘的行程,來到這裡,天下聞名的天池府……」

  芮瑋插口問道:「那孩子就是簡召舞嗎?」

  史不舊黯然地點頭,接道:「這天只見天池府紅燈處處高掛,門口兩盞大紅燈籠,上面寫著金字喜字,我想是要成婚呀?

  「我還以為師妹趕來天池府與孩子的父親成婚呢,偷眼向她瞧去,卻見她臉色大變,衝進大門,撞到喜堂,我跟了進去,只見堂上一對新人正在交拜。

  「女的頭罩紅巾看不清楚,新郎卻長得英俊出眾,其實漂亮有什麼用,心肝卻給狗吃了,始亂終棄,這種人簡直該殺!」

  說到這裡,史不舊怒氣填膺,憤怒得雙目幾要噴出火來,當年的氣恨,顯然令他迄今仍不能忘懷。

  「師妹站在喜堂上忽然呆住了,新郎看到師妹來了,臉色一變,走上前來向師妹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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