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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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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瑋遵命,一掌伸出,對在喻百龍掌上,卻又不敢用勁,喻百龍接道:「你儘管用勁,否則我無法知道你練到什麼地步。」 芮瑋不得已用勁過去,喻百龍本以為可以輕易接住,那知芮瑋的掌力如驚濤駭浪般襲來,不由一凜,急忙全力對去,頓時兩掌膠住,形勢危殆。 原來,喻百龍自忖內力尚高過芮瑋甚多,可以使得掌力收發自如,決不會發生危險,卻未想到芮瑋的內力與自己不分上下,這樣一來要想分開就不易了。 盞茶後,喻百龍冷汗直冒,他再也想不出為何芮瑋的內力會與自己不分上下,是天衣神功有無比的神效嗎?還是自己的內力遠遠不如從前的關係? 目下情況他不敢向芮瑋道出,怕芮瑋驚心之下,為顧慮到師父的安全,急忙收掌,這樣非把芮瑋震傷不可,嚴重的話,會有性命之慮! 因現在他自忖絕對無法再收發自如了! 芮瑋不知,仍在不斷地用勁過去,喻百龍暗嘆只有對下去,直到雙方筋疲力盡,這樣縱然雙方受傷,總比一人受傷輕,可以慢慢復原,當下凝重道:「瑋兒,不得為師吩咐,千萬不可收掌!」 芮瑋心中雖然疑惑為何要試功這麼久,卻無法開口問,只得微微點頭,繼續將內勁攻去。 這是一幅靜穆平和的圖畫,誰知在這圖畫後,會有多麼悲慘的結局? 四周鴉雀無聲,顯得出奇的靜!靜!靜…… 忽然林外飄進一個幽靈,不!不是幽靈!是個女子,只因她的打扮,形態像個從墳墓中鑽出來的鬼魂…… 她穿著拖地的黑紗長衫,烏黑的長髮披到腰際,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點活人的血色,雙目直視呆滯,行路飄浮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好似腳未沾地…… 常人道:「幽靈走路,腳不沾地」,難道真是個幽靈嗎? 但光天化日之下,幽靈怎會出現,看來還是人了? 她走到喻百龍與芮瑋的身前,直視著他們,聲音枯澀道:「你們在做什麼?」 喻百龍沒有答話,芮瑋正在默運天衣神功,用功的時候,視而不見! 突然她長袖一揮,不耐地道:「你們走開,不准呆在這裡,我有很多很多事要辦!」 這衣袖剛好拂在師徒兩人手掌上,把他兩人巧妙地震開,卻未使得任何一人受傷,彷彿所有的掌力,都被她那隻衣袖收去了。 喻百龍一句話也不講,扶起芮瑋,抓住他的手,匆忙向墓後走去,到墓後,墓前的情景仍然可見,芮瑋好奇道:「她是什麼人!」 喻百龍低聲道:「不要講話,靜靜地看!」 只見那女人根本不管有否旁人在偷看,只要不擋在墓前妨礙她就好了,她凝望著簡家墓碑,嘴唇不住地顫動,不知在講些什麼? 那女人大半個臉被長髮遮住,看不清長的什麼樣子,足足半個時辰,她的嘴唇才停止顫動,格格地笑道:「你看我最近可漂亮?」 她那雙乾枯的手分開長髮,露出一張蒼老、憔悴的面容,芮瑋做夢也沒想到,剛才那話聲,那語態會是這麼一個半老的女人發出,任誰聽到都會認為是一個年青、活潑、嬌態可人的女子說出才對! 芮瑋奇異萬分,心想她在和誰這樣說話呢? 她面對只有死人的墓難道和死人說話不成?但又為何說出這樣奇怪的話聲呢? 這一切透出無比的詭異的氣氛,芮瑋的心中好似被壓著一塊石頭,幾乎透不出氣來。 那女人手仍分開長髮,站著沒動,表情是與她年齡極不調和的笑容,她為何還那樣地站著呢?是為要她口中所說的你看個飽嗎? 芮瑋同情地看著她,看得久了,發覺這女人十分面熟,好像見過了不知多少次,但遍尋記憶,卻又從未見過她呀? 但聽喻百龍突然悄聲道:「瑋兒,她長得好像你!」 芮瑋的心中大叫一聲,腦弦如被巨錘一擊,震得嗡嗡直響,不住暗暗呼道:「真的像!真的像!我怎麼長得和她一樣的面貌?」 那女人笑容突斂,放下長髮,如鬼魂呻吟般,幽幽長嘆,聲音恢復枯澀道:「我再練一套功夫給你看,就要走了!」 頃刻,她的長袖飛舞,風聲颯颯,起舞越快,舞到後來,站立的身形全被袖影隱沒,帶起的風聲變成旱雷輕鳴,響脆震耳,十分驚人。 倏地,袖影與人同時失蹤,只聽林外傳來淒涼無比的笑聲,不一會兒,萬籟俱寂,想是已去遠了。 芮瑋跟著喻百龍走到墓前,只見滿地芳草紛紛,細細一看,每根草齊根截斷,切口整整齊齊,如同利刃斬斷! 喻百龍抓起一把草,嘆道「好功夫!好功夫!」 芮瑋悶不住千般疑惑,問道:「師父,可知她是誰?」 喻百龍搖頭道:「我不知道,只知她每年中秋白日,必來此地一次。」 芮瑋驚道:「她每年都來做什麼?」 喻百龍道:「就像今天一樣,我每年都偷看她,卻無一次敢出來和她談話,問她這樣做是什麼意思?」 芮瑋不解道:「師父為什麼不問她?」 喻百龍誠實道:「我見她每年練功都略勝我一籌,怕觸犯後不敵,那知她來此,對人一點也無惡意,今天還虧她……」 突然停下話聲,轉變口氣道:「不要談她了,今天又是中秋,時間過得好快呀!」 言下,十分感慨時日的飛逝。 光陰如箭,半年轉瞬又過,這半年內,芮瑋跟喻百龍學到了不少東西,這天晨起,喻百龍道:「瑋兒,我要離開你了。」 芮瑋大驚道:「師父!是否徒兒資質魯鈍,不堪造就,不要徒兒隨你左右了?」 喻百龍搖頭道:「不要瞎猜,半年來我已將全身所學,大半傳你,目前僅是火候不足,有待你自身修練,我現已無法幫你,當然只得離開。」 芮瑋情感衝動道:「徒兒就隨師父左右,不願分離!」 喻百龍大笑道:「傻孩子,說話不要太感情用事,你要永遠跟著我,難道學了武藝不去為社會服務嗎?不再理會你父親的仇恨嗎?」 這兩句話,問得芮瑋啞口無言,喻百龍嘆了口氣,又道:「你再跟我學兩招劍法,半月後你我真要分離了!」 芮瑋黯然點頭道:「一旦離開後,徒兒隨時勤練師父所傳!」 喻百龍笑道:「心情愉快點,否則你再跟我學兩招劍法,十五天恐怕學不好呢!」 芮瑋奇怪道:「什麼劍法,只有兩招要學半個月?」 喻百龍正色道:「這兩招劍法玄奧異常,常人半年也學不成,你悟性甚高,我給你半月時間,大概沒有問題。」 喻百龍拿出兩把早已製好的木劍,遞一把給芮瑋道:「這兩劍十分難練,初練時常易傷到自己。我特為你做了兩把木劍,練習時小心一點,它雖非真劍,砍到身上也是吃不消的。」 芮瑋接到那把木劍,覺得比真劍還重,不知是什麼木頭做成,暗忖這麼重的傢伙砍在身上,真的吃不消。 喻百龍拿著另一把木劍走到墓前廣地上,擺開架式,凝神注目道:「這兩招劍法本無名稱,我姑且稱它第一招為不破劍。」 說著展開劍式,煞時劍影重重,看得芮瑋眼花撩亂,無法認清喻百龍的木劍是如何出手的。 好一會喻百龍才停下手,笑道:「這一招法的厲害說它不清,等你練會自能慢慢體會到,現在我把練法告訴你。」 芮瑋把練法按部就班記住,喻百龍見他記牢便走開,讓他一人去練習。 從早至夜,芮瑋練了一天,結果沒有一點進展。 第二天再練,他把自己打到三次。 第三天再練,他將自己打到十餘次,到了晚上,疼得輾轉難眠。 直到第五天他才抓著巧勁,讓本劍打到身上的次數減少了。 第七天從頭練來,沒有再讓木劍打到自己。 到第十天他才完全練熟,第十一天早上向喻百龍道:「師父,徒兒第一招學會了。」 喻百龍十分嘉許地點了點頭,拿著木劍,走到廣地上,笑道:「今天我傳你第二招,我稱這招為無敵劍。」 這招看來比上招還難,喻百龍傳了練法,便讓他自己揣摸,芮瑋心道:第一招練了十天,看來第二招沒有十餘天學它也是不成,這兩招劍法給我半月時間,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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