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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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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舉步走向左方小道,謝金印雖覺這和尚言語古怪,行徑可疑,但並未留難於他。 謝金印心中隱隱感覺到前路兇險正多,但他生性特有的那股不在乎勁兒,又使自己不願費心去追究。 他健步如飛,頃刻已走出鬼鎮,四周逐漸變得更為荒涼,展開在他眼前的是一大片亂塚堆,一幢茅舍座落其間。 墳場上野草叢生,螢蟲四下飛舞繚繞,和磷磷鬼火相交映,景象格外顯得陰森與淒涼。 謝金印逕自舉步走到茅舍前面,黑夜裏,那幢茅屋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沒有一點火光透出,他沉吟了一會,神色逐漸凝重起來,他悄悄將脅下兩人放置地上,舉起右手輕輕在木門上敲了敲。 「篤」!「篤」!「篤」! 茅屋內卻是了無聲息,這時外面天空濃雲密佈,謝金印無端之間覺得有一股不祥的預兆自心底升起,他默默對自己呼道:「要是——要是二弟有什麼不測的話——」 「吱」地一響,他一手撞開了木門。 木門一開,謝金印立刻邁步跨入,忽然感到一陣殺氣襲身,對這等殺氣,他的反應最是機靈,感應立生! 他腳下寸步不移,右腕迅速一抖,寒氣電射,「嗆啷」一聲,長劍已在頃忽之間出匣—— 但黑暗中那股殺氣仍然直逼而至,並沒有因他劍子掣出而稍有減弱,謝金印深知在此等情況下,普天下只有一個人能夠辦得到。 那便是他的同胞手足謝金章! 謝金印手腕一沉,長劍頓住去勢,沉聲喝道:「二弟,是你麼?」 一道火舌升起,黑暗中那人點著了燭火,昏黃色的光線撒了一地,將一個白髮蒼蒼老人的臉相浮映出來—— 謝金印噓一口氣,收劍入匣道:「二弟,你太過緊張了,方才我一劍幾乎在你的胸膛穿個窟窿。」 謝金章道:「我的一掌,也幾乎拍在你的背宮死穴上,咱們倆算是扯平了。」 兄弟兩人對望一眼,謝金印唇角微動,想要擠出一絲笑容,但沒有微笑,只有苦澀的沉默。 終於,謝金章打破了沉寂:「大哥緣何直到此刻方始回來?」 謝金印微嘆一聲,道:「說來話長,為兄近些日子來在外間的遭遇,說來你也許不會相信。」 旋即自門外將昏迷不醒的一僧一俗抱進房裏,說道:「二弟,這兩人交給你了。」 謝金章凝目一瞧,道:「中毒的麼?」 謝金印點點頭,道:「諒你已看出來,中的是毒甲天下的馬蘭之毒——」 謝金章聳然動容,衝口道:「馬蘭之毒,毒中之尊……他們兩人已昏迷了多少時候?」 謝金印道:「三天。」 謝金章道:「時日拖得太久,那怕是沒有指望了。」 謝金印沉聲道:「二弟,你非要把他倆救活不可。」 謝金章呆了一呆,道:「這一僧一俗……」謝金印接口道:「這一僧一俗與為兄昔年那件公案有很深的關係,是以你必須將他倆救活,你對自己的醫術還有信心麼?」 謝金章道:「也罷,我且勉為一試,成不成可得看他倆的造化了。」 他迅速自壁櫥裏取出二十支金針,一支一支分別插在朝天尊者與洪江穴脈上,到了二十根金針插完,業已過去半個時辰。 謝金章道:「尚須經過二個時辰方能施功,這針灸之術本不可濫用,緣因針灸一旦插入關節穴脈,其人體內便會油然生出一種抵抗之力,稍有差池即會導致血崩,但目下只有出此下策……」 謝金印對醫術是一竅不通,一聞施功尚待一段時間,遂移開話題,道:「二弟,剛剛我進屋時,你正在全神戒備之下,莫非你事先已聞得什麼警兆?」 謝金章面色突然變得十分嚴肅,道:「事情是這樣的,昨日我離開此地到鄰近鎮集購買食物時,忽然發覺背後有人尾隨——」 謝金印心念一動,脫口道:「那跟蹤你之人,可是一個面帶病容的漢子?」 謝金章訝道:「是啊,大哥怎生知曉?」 謝金章將他路上的遭遇說出,兄弟兩人都感到十分奇怪,不覺陷入沉思之中,猜測那病容漢子的路數。半晌,謝金章道:「大哥,這事必有蹊蹺——」 謝金印道:「怎地?」 謝金章道:「那病容漢子一上來便逼我動手,對我說的也是相同的幾句話,試想他若站在敵人那一邊,為何事先又要向我們告警?」 謝金印道:「這疑問以後不難揭破,目下最要緊的是猜出他的來歷路數,將來動手時好有個準備……」 謝金章沉吟道:「這個神秘人物武功別闢蹊徑,與中州武學大相徑庭,無疑來自南海,但問題又出在這裏,如果說他來自南海,那又太無可能了。」 謝金印面色一凝,道:「你是指當今僅有幾個人知曉的秘聞麼?」 謝金章道:「不錯,說起來已是五年以前的事,南海一門突然在一夜裏被人消滅殆盡,一總有十二個高手遇害,那下手之人事先顯然計畫周詳,不可能有漏網之魚,眼下這個病容漢子出現……」 語聲戛然而止,兩人相互對望一眼,分別轉身過去,背對著背,佇立茅屋當中。 他們兩人雖然只是默默的站立著,不見有任何動作,但卻恍如兩支上了弦的弓箭,隨時都可能射將出去。 黝黑的亂葬崗上,幢幢黑影朝茅屋這邊移動。 謝金印冷冷注視著窗外荒塚上那幢幢人影,在他那如隼目光的掃射下,一點風吹草動,他休想逃得過他的耳目。 半晌,他沉著嗓子道:「他們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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