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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呼呼然鷹王已墜下了十餘丈,他憑空翻了幾個斛斗,右臂暴長,奮力抓向崖壁間縱橫交錯的葛藤,卻因下墜之勢過於迅疾,手指只擦過葛藤邊緣,復向崖下急墜。

  玉燕子心中湧起一陣寒粟,她深知任何人從那等高度跌墜下來,那是斷無生理的了,雖然那老怪物極為可厭,百死不足以贖其愆,但她到底是女兒家心軟,緊閉著雙目不忍再瞧。

  「砰」然一聲大響亮起,鷹王整個身子落在一塊岩石上,彈起數尺多高,墜落在吳非士足旁。

  吳非士哈腰下去,探手摸一摸鷹王心口,發覺他氣若游絲,渾身業已僵硬不動。玉燕子道:「老怪物死了麼?」

  吳非士搖搖頭,道:「不行了。」

  玉燕子頹然道:「如此咱們的一番心血,是完全白費了。」

  吳非士道:「奇怪,鷹王一身武功,已是武功中罕見的高手,這數十丈懸崖緣繩而落,還不是如履平地,如何竟會失足墜下,真真不可思議之極。」

  司馬遷武亦覺事有蹊蹺,視線在四周環視一匝,最後落在鷹王倒臥之處,忽然發現一事,大叫道:「吳前輩,你瞧——你瞧鷹王的手裏——」

  吳非士皺一皺眉,轉目望去,那鷹王雙手被身軀壓住,是以適才未加留意,他用足踢得翻了一個身,見鷹王手上仍緊緊握住一條繩索不放,繩末齊根而斷,分明被人以兵器割斷!

  司馬遷武道:「關鍵就在這裏了,正值鷹王緣繩降落時,有人在崖上把繩索削斷了,鷹王便因此死於非命。」

  吳非士道:「小哥推斷甚有見地,只不知致鷹王於死地的人會是誰?」

  司馬遷武道:「這個不難查明,崖上……」

  話未說完,玉燕子急呼道:「這老怪物命大得緊那,他還沒有死!」

  吳非士與司馬遷武聞聲同望,果見鷹王身軀忽地顫動了一下,臉上肌肉微微抽搐著,卻無聲音傳出。

  他那奇醜的臉龐,此時已是血肉模糊,格外顯得猙獰可怖。

  玉燕子勉強按住厭惡的情緒,大聲道:「你有什麼話要說?」

  鷹王微微低喘了兩聲,胸前起伏不止,始終沒有語聲發出。

  吳非士當機立斷,伸出右掌按在鷹王背宮要穴,真氣源源導入,好一會鷹王才逐漸平靜下來。

  吳非士湊近他耳旁道:「告訴我們,那暗算你的人是誰?」

  鷹王唇角裂起一陣獰笑,沙啞的聲音道:「好禿……禿驢……咱老鷹竟不明……不白栽在你手裏……這是天……天意麼?……」

  玉燕子道:「這傢伙神智不清,語無倫次——」

  吳非士以指按唇,噓一聲,朝鷹王道:「鷹王,你人已將死,可別將秘密帶到地下去,那指使你襲殺燕宮五十名宮女之人,你快說出來吧!」鷹王斷斷續續道:「西……西……」

  僅僅吐露了兩個字,雙足一蹬,便自落氣。

  吳非士摸他脈門,業已氣絕,他嘆口氣立起身來。

  玉燕子頹然道:「一點眉目都未尋到,而這條線索又斷了。」

  吳非士道:「那也不盡然,依老夫瞧,那在崖上算計鷹王之人,此刻必不會走,他不將咱們統統置於死地是絕不甘心的。」司馬遷武道:「前輩所言甚是,目下我們置身於這等絕谷,如果我是敵人,首先必將考慮使用一種兵不血刃的方法……」

  玉燕子道:「你倒說說看,將用什麼方法對付我們?」司馬遷武從口中吐出兩個字:「火攻。」

  玉燕子道:「這也頗有可能。」

  司馬遷武道:「崖上的敵人除非不再做消滅咱們的打算,否則首先使用的必是火攻,如此你我縱不被火燒死,也得被濃煙活活熏死。」

  玉燕子見他分析入理,不由大為折服,她一直迷惘的望著眼前這風儀不俗的少年,一時意忘卻了周遭的險境。

  上面突然傳來一陣陰惻的笑聲,接著一點火星宛如星飛丸掣般飛墜下來,離地面尚有三四丈時,突然化作一團熊熊烈火!

  諸人心理上雖早有準備,依舊不免吃一大驚。

  玉燕子呼道:「果然用火攻了。」

  那一團烈火碰著地面時,火焰四下飛射,一忽裏,谷底已瀰漫著火舌煙焰,三人唯恐被火焰射中,忙相繼躍開。

  吳非士袍袖一拂,一股狂飆應袖擊出,硬是把漫空濺射的火焰迫住,可是火星仍然不斷從崖上丟墜下來。

  百忙中,吳非士朝司馬遷武大聲道:「小哥你留在此處,只要依樣畫葫蘆,用掌力將火勢迫住,老夫與玉姑娘分頭過去瞧瞧這絕谷有無其他通路沒有?」

  司馬遷武點點頭道:「晚輩省得。」

  吳非士及玉燕子相繼縱躍離去,留下司馬遷武一人獨自應付崖上敵人的火攻,他連連催動掌力,逼住火勢不使其蔓延,但炙熱之感仍然從四面八方逼至,未幾已熱出一身淋漓大汗。

  時間愈久,愈感到炙熱逼人,生似整個人已在焚燒,錯非他剛服下二顆小檀丹,內功愈見深厚,借著吐納運氣驅散了大半熱力,此刻勢非變成焦炭不可,饒是如此,他仍逐漸感到不易支撐得住,好在他掌力撲擊下,火勢亦已稍減,只是濃煙瀰漫。

  他焦急地忖道:「玉姑娘和吳前輩雖說要去尋找出口,但可能性可說是絕無僅有,再過半個時辰,如若他倆再不返來,這火勢再起我可無法控制得住了。」

  正忖間,眼睛被濃煙一熏,霎時淚水直流,等到他再度睜開眼簾,視線所及,忽然發現了一樁怪事——

  濃煙中,陡然出現一條白影,迎面向司馬遷武走來,那白影每向前跨上一步,濃煙便宛似被一層一層的剝開。

  司馬遷武只瞧得雙目發直,暗忖:「這絕谷天牢分明是個死地,怎麼可能會有人闖入此間了,莫非是我眼睛瞧花了不成?」

  他揉揉眼睛,那幽靈似的白影已漸漸來得近了,距離他只有數步之遙。

  司馬遷武清了清喉嚨,喝道:「站住。」

  那條白影身形陡然頓住,與司馬遷武相對而立。

  司馬遷武望著那白慘慘的身影,隱隱透出一種說不出的神秘詭異氣氛,不覺心子一寒,欲待再次出口喝問,聲音卻像在喉嚨中給梗住了。

  有頃,他寒著嗓音道:「閣下——閣下是何許人?」

  那白影不答,兩道冷電般的眸子有如利箭,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司馬遷武,後者被他瞧得心中發麻,連忙避開他的目光。

  那白影伸手一揮,濃煙四散,司馬遷武緊張一瞥之下,突然發現對方身材窈窕,竟是個女人!

  只見那女子披著一件素白色衣裳,從頸間一直披到腳跟,連臉龐上也罩著一方白色面紗,無法瞧見她的廬山面目。

  那白衣女子瞪了司馬遷武好一忽,目光愈來愈是冷漠,到後來已化為一片森森殺機。

  司馬遷武暗暗納悶,陡見那白衣女子纖手一揚,掌力山湧而出,將她一身白衣吹得拂拂揚飛,那勁道之強,竟是司馬遷武生平所僅見。

  她一出手,便是致命的招式,不知如何司馬遷武眼望對方一招攻至,竟然生出一種無法抗拒的感覺。

  當下駭然一呼,縱身往後疾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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