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嚴霜(138)_古龍

一三八

　　他緩緩道：「龍幫主指控之言，施主有話分辯麼？」

　　司馬遷武視線流動，停在中年叫化身上，冷冷道：「以小可愚見，這個自稱丐幫龍頭，卻處處設法陷害別人，初時誣指洪大俠擺佈假局，及後一見形勢有變，就找到小可頭上，足見心術險詐，若說有人下毒，嫌疑最大的還是他本人——」

　　這番話剖析入微，說得合情合理，朝天尊者不覺微微頷首。

　　中年叫化冷笑道：「小子你下的毒，猶要託詞狡辯，去！」

　　「去」字出口，右手疾探而出，快如電光火石，司馬遷武但覺晶瞳一花，還未來得及閃身避過，已被對方當面一掌擊中肩胛。

　　霎時他肩上有如被壓上了一塊千斤巨石，往後躍將出去。

　　中年叫化身子一振，倏然掠到，雙掌翻飛間，「虎」「虎」「虎」一轄數掌，將司馬遷武迫得一退再退，幾無招架之力。

　　司馬遷武額上汗漬微現，動手封抵間，陡覺胸口一窒，慌忙散去內家真力，嘿地吐了一口氣。

　　他心中猛然狂跳不已，暗忖：「適才我欲提真氣，竟是力有不逮，分明也有了中毒的跡象，這毒藥好不陰狠，吸入後半晌尚不自察，錯非我能及時發覺，沒有妄提真力，否則今日便斷無生理了……」

　　他腦際念頭回轉，面上不禁露出驚恐的神情，那中年叫化冷笑一聲，雙掌縱擊橫掃，錯眼間已攻了七八招之多，司遷馬武愈感不支，終於他再度被對方一掌拍實，頓時雙膝一軟，跌坐地上。

　　中年叫化單掌一揚，對準司馬遷武「玄機」死穴擊至。

　　司馬遷武面如金紙，毫無抵抗之力，眼看就要遭其毒手，說時遲，那時快，倏聞一聲大吼道：「慢著——」

　　喝聲中，一縷尖銳勁風直襲中年叫化背後要穴，中年叫化心頭一凜，掌式隨之一滯，疾然側身避了開去。

　　回首一瞧，只見偷襲自己的人正是朝天尊者。

　　朝天尊者見他身法矯健如斯，指著他厲聲道：「你——你沒有中毒——」

　　話未說完，身形一斜亦自倒在地上。

　　中年叫化眼色陰晴不定，冷冷地望著他們，須臾，驀地仰天長笑起來，喃喃自語道：「馬蘭之毒，天下無雙……」

　　朝天尊者仰面吐出一口鮮血，道：「你到底是何許人？」

　　中年叫化冷冷道：「丐幫龍頭，尊者以為我是誰？」

　　朝天尊者搖頭嘆道：「貧僧早知布袋幫主是如此陰險小人，也就不會輕易著了你的道兒了？」

　　中年叫化聞言，只是嘿然冷笑，那久未作聲的飛斧神丐面色在瞬息間地已變了數變。

　　他一咬鋼牙，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大聲道：「大師別聽他胡說，他壓根兒不是……」

　　中年叫化冷冷打斷道：「你不要命了麼？」

　　飛斧神丐被他那冷電般的雙眸一瞪，身軀一震，登時有如一隻洩了氣的皮球，噤聲無語。

　　中年叫化雙目之中，閃爍著無窮的殺機，他單掌微抬，一步步緩緩朝司馬遷武行去，口裏道：「小子，你橫身介入這場是非之中，說不得我只有先將你除了！」

　　語落掌起，對著司馬遷武頂門拍下，朝天尊者及飛毛虎洪江猶自顧不暇，更遑論施援了，只有閉目不忍再瞧。

　　眼看中年叫化一掌已至司馬遷武天靈蓋上不及二寸之處，就在這生死一髮間，司馬遷武忽然大吼一聲，雙掌一推而上——

　　變出意表，中年叫化大吃一驚，下意識收掌向後疾退，孰料司馬遷武那一掌只是作勢推動而移，根本沒有掌風擊出。

　　中年叫化一怔之下，哈哈大笑道：「小子你甭再玩弄花招了——」

　　司馬遷武見對方退開，良機不再，正欲奪路逃走，但見眼前人影一晃，中年叫化已攔於身前，正對著他裂嘴獰笑。

　　這會子，近處突然傳來一聲喝叱：「住手——」

　　喝聲雖則低沉，卻是鏗鏘有力，諸人心子俱都一緊，循聲望去，山岩後面出現一條人影，踏著沉重的足步，不疾不徐走入場中，那「哧」「哧」的腳步聲音，一如高山巨鼓，一記一記敲在諸人心上。

　　震人心弦的跫音，配合著此人一往直前的舉止，形成一種莫可言喻的堅凝強大氣勢。

　　中年叫化微微一愕，居然身不由己往後退了一步。

　　周圍空氣登時變得凝重異常，那人前進的氣勢，竟將場中諸人懾住，終於，他來到中年叫化五步之前定身。

　　司馬遷武舉目一瞧，見那人年約半百，身著一襲白袍，背掛長劍，面貌卻是十分陌生。

　　中年叫化清清喉嚨，道：「來者何人？」

　　那白袍人銳利如電的視線，始終凝注在中年叫化身上，似乎此處再無旁人似的。

　　良久，他沉聲一字一字道：「麥炘！你不認得老夫麼？」

　　朝天尊者與洪江一見那自稱丐幫布袋幫主的中年叫化竟是十字槍麥炘喬扮，駭訝之餘，一時但覺驚、奇、怒交集心胸。

　　朝天尊者有氣無力地道：「阿彌陀佛，昔日麥施主有難，貧僧與洪施主等數人嘗應殃神所請，趕赴畢節聲援，麥施主不領情倒也罷了，目下竟然恩將仇報，倒教貧僧大感不解了。」

　　麥炘獰笑道：「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大師可知因為你們和殃神老醜等人的無事自擾，致平空破壞了老夫原訂的計畫，可笑老醜與黑岩三怪至死不悟，大師亦復如是，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語聲甫落，左手一動，突然往白袍人左肋擊去。

　　這一式施得陰險無比，對方全無防範，可說只有應掌而倒的份兒，說時遲，那時快，麥炘一掌將至，那白袍人陡地向前跨了半步，同時上半身微微傾斜，形成一種極為奇特的姿態，宛如一尊欲倒的石像一般。

　　說也奇怪，那白袍人半步跨出，一股瞧不見的殺氣立刻瀰漫全場，使得周圍諸人即時生出強烈的感應！

　　麥炘駭然一呼，一掌再也遞不出，身形一蹌，往後倒縱出去。

　　他喘一口氣，徐徐道：「閣下好高明的身手，不審可否宣示姓名？」

　　白袍人淡淡道：「老夫司馬道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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