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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蘇繼飛不知不覺倒退了兩步,憤然道:「方才蘇某放過你來,而你現在竟反過來欲謀不利於我麼?」

  謝金印冷然無語,身子一提,平空躍起,反手一抖一拔,長劍再度出匣擊出。

  劍尖所指,卻是蘇繼飛立身之處後面,但聽一聲慘號劃破夜空,令人聽了為之毛骨悚然。

  蘇繼飛一呆之下,霍地一個轉身,五步前另一名銀衣漢子倒臥在血泊中,死狀與刻前那一個並無二致。

  他恍然悟出那銀衣漢子敢情正欲向自己突施暗襲,卻為謝金印發覺,及時擊殺,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謝金印挽起身上衣袂,揩去劍身沾染的血漬,喃喃自語道:「這劍子已有多年未曾染上鮮血,眼下殺戒一開,不知又要造下多少罪孽了,唉!」

  這刻他與蘇繼飛正面相對,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眼,道:「日前在安峪道上,我就懷疑那香川聖女的趕車人馬錚就是你蘇繼飛所化裝,事實果然不錯,你幾時易名為馬錚的?」

  蘇繼飛道:「你能夠借用司馬道元之名,難道我便不能改名易姓麼?」

  他倆談話之間,趙子原業已蘇醒過來,朦朧裏聽到了後面這兩句話,睜開眼睛一瞧,只見白袍人面前立著一個車伕裝束的中年人,正是為香川聖女御車的「馬錚」。

  下他已從兩人的話語中,得知「馬錚」乃是蘇繼飛的化身,在此之前,他已先後見過蘇繼飛數面,而後來見到「馬錚」時,竟然認不出他便是蘇繼飛所喬扮,可知他不但改了名字,連容貌都喬裝過了。

  趙子原腦際思索著這些問題,仍然盤膝坐在地上,未嘗移動身子,是以謝金印及蘇繼飛都未察覺他已醒轉。

  謝金印道:「你改名易姓也罷,緣何卻要取個馬錚的名字,當然你已知曉水泊綠屋二主人『女媧』的車伕,便叫做馬驥,馬錚,馬驥,字音相去不遠,頗有影射之嫌,連老夫都幾乎被搞糊塗了。」

  語聲一頓,又道:「抑且你化裝後容貌,與馬驥那般相像,香川聖女所坐的篷車,其大小形狀也與『女媧』的馬車一般無二,顯然你們是有意在武林中人的心目中,造成一種混亂和迷惑,至於用心如何,只有你們自己明白……」

  蘇繼飛道:「你呢?你化名做司馬道元,敢說沒有用心麼?」

  謝金印冷笑數聲,道:「在江湖上有喧赫地位的蘇繼飛,竟屈志降身當起香川聖女的車伕來,怕是沒有多少人肯相信的了。」蘇繼飛眼色一變,似乎極為擔心對方真會張揚這事。

  趙子原聽到此處,可再也沉不住氣了,呼地立身起來,沖著蘇繼飛躬身一揖,口上說道:「蘇大叔可還認得小可?」

  前此蘇繼飛曾向趙子原提到他與其師孟堅石乃是舊識,故以趙子原口頭上稱呼他為大叔。

  蘇繼飛與謝金印齊地一怔,謝金印搶著問道:「你是幾時醒來的?」趙子原怔道:「剛剛不久。」謝金印道:「然則你目擊老夫擊殺這兩個漢子沒有?」

  趙子原的視線落到地上橫陳的兩具屍身上,搖頭道:「沒有啊,閣下追問這個做啥?」謝金印不答,心想:「如果他此言不虛,那麼他仍不知我的真正身分,因為蘇繼飛指認我是謝金印時,乃時我殺死那兩個人之前,是後他便未曾再提及謝金印的名字,再說,他若知曉我是謝金印,態度勢將大為改變,絕不會如此自在,看來似乎是我多慮了。」

  正忖間,陡聞前方曠地上傳來一陣金鈴聲,在夜空中格外顯得清脆響亮,諸人不覺吃了一驚。蘇繼飛失聲呼道:「不好!」謝金印道:「什麼事?」

  蘇繼飛急促地道:「聖女預言今夜必有事故發生,目下警鈴驟響,看來他們已經發動了!」

  他道了一聲「少陪」,橫身移出數丈,往帳幕疾掠而去。

  少時,從四周叢林內突然湧出數以百計的銀衣人,個個手上俱都提著兵刃,震聲高喝,一時之間,殺聲直沖霄漢!

  那百餘個銀衣漢子自四面八方湧將上去,霎那將曠地中央的帳幕,圍在核心。

  謝金印睹狀道:「這一隊人馬都是甄定遠的手下,他竟擇於今夜向香川聖女發起攻擊,看似有趕盡殺絕的決心,咱們時間湊巧,恰好趕上了這場好戲。」

  趙子原心子一顫,道:「甄定遠與香川聖女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將她消滅不可?」

  謝金印道:「你忘了在安峪石亭附近,甄定遠曾攔過聖女的篷車麼,其時甄老狐狸便有殺她之意,無奈情勢不許罷了。」

  停歇一下,續道:「小夥你必須記住,人與人間之所以會相互殘殺,往往不是為了有何仇恨過節,彼此間的利害關係更能導致人們的敵對,甄定遠千方百計欲除去香川聖女,即為此中例證……」

  放眼望去,那蘇繼飛奔到帳幕前不及十丈處時,已被十數名提刀的銀衣漢子趕上,但見刀光旋飛,當前銀衣人數刀齊出,向蘇繼飛後背及腿腰砍到。

  蘇繼飛雙手連揚,倏地「嗤」「嗤」連響數聲,竟在對方刀身未遞到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發出暗器。

  當先數人乍不及防,被暗器擊中,仰身翻跌於地。

  蘇繼飛身形毫不停滯,俄頃已趕到了帳幕前面。

  同一忽裏,帳幕內閃出宮裝女婢,以黎馨為首,為數約莫有四十人左右,與甄定遠這一大隊人馬相形之下,便顯得人少勢弱。

  那四十名宮裝女婢各以五人為一組,排開在帳幕篷車的四周,欲接近帳幕,則首先必得通過她們的攔阻。

  謝金印注目察看那邊的形勢,頷首若有所悟。

  側首朝趙子原道:「敢情那些女婢乃是擺出了進可以聯手合擊,退可各自為戰的陣法,銀衣人為數雖多,要闖過這一失,倒頗為不易呢。」趙子原道:「雙方主事者怎麼還未見露面?」

  謝金印「噫」了一聲,道:「老夫也正懷疑及此,揣摩情形,這一陣不過是先頭攻擊而已,雙方都還有隱藏的殺著及厲害手段猶未使出,咱們等著瞧吧。」

  趙子原打量自己與白袍人立身的地方,正是這一帶叢林最為偏僻隱秘之處,是以不慮會被交戰的任何一方發覺。

  曠野中廝殺聲愈趨響亮,銀衣人與宮裝女婢們已成短兵相接的狀態,戰況激烈異常。

  但見刀光與掌影齊飛,兩方都在捨命苦鬥,戰況發展一如謝金印所料,銀衣人為數雖多,卻始終攻不破宮裝女婢的防禦圈子,眨眼工夫,最前面的銀衣漢子已接二連三倒下數人。

  那蘇繼飛佇立在帳門當口,沒有加入廝殺。

  銀衣漢子猛攻許久,無法佔得優勢,開始身後撤退,宮裝女婢則依舊守在原位,未曾趁機追擊。謝金印嘆道:「這些妮子平日訓練有素,臨危不亂,竟能擋得住大隊人馬的攻擊,聖女能訓練出這一批人來,真是良難了。」

  言下大有對香川聖女之能敬佩有加的意思,這是趙子原首次聽到他對某一人如許推崇,不禁睜大眼睛,訝異的望著他。

  那些銀衣漢子退到了五丈開外,陡然停住身子,不再倒退。

  趙子原道:「他們正在重整陣容,莫非竟有捲土重來的趨勢?」

  謝金印頷首道:「他們自然不會就此退走了,再攻之後,從左右二面向中內夾擊,另分出一小股人來攻向側背。」

  雙方交手之後,形勢果然大為改觀,銀衣人這一方戰術運用已佔上風,不多時已確砍倒了對方女婢多人。

  宮裝女婢愈戰愈形不利,就在欲告潰敗的當兒,立在帳門當口的蘇繼飛突然側身一讓,美艷絕世的香川聖女緩緩走將出來。

  趙子原情不自禁呼道:「瞧!香川聖女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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