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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趙子原心念電轉,暗忖:「方才我清楚地聽到了那一聲女人的嬌呼,但這地窖除了布幔後隔開視線外,連一個人影也沒有,然則那一聲女性口音自然是發自帳幕之後了?」

  忖念及此,遂動了欲掀起布幔一看究竟的念頭,他往前走了幾步,白袍人忽然振身攔在他的面前。白袍人冷冷道:「你要做什麼?」

  趙子原道:「閣下明知我欲掀起布幔,緣何卻將我攔住?」白袍人道:「你還是不要掀開的好。」

  趙子原一怔,道:「莫非閣下已經猜到帷幕後面有什麼古怪物事不能讓小可過目麼?縱令如此,帷幔還是遲早要掀開的啊。」

  白袍人想了一想,道:「好罷,老夫這便將帷幔扯開,但你最好閉上眼睛的好。」

  身子一掠上前,伸手疾掀布幔。

  帷幔倒捲揚起,趙子原非但沒有依言把眼簾閉上,反而睜太眼睛望去,他首先見到一個身披薄嬋輕紗的姣美少女臥縮在牆角一隅,牆角上方掛著一盞油燈,火光將近處照得亮如白晝。

  趙子原衝口道:「李姬,是你?」

  那女子徐徐轉過頭來,抬起白皙如玉的纖手攏住一頭烏髮,睨了趙子原一眼,嫣然一笑。

  這一笑直有銷魂蝕骨的力量,趙子原卻未注意及此,他發現眼前這個美女身材體態雖與留香院東廂李姬十分相像,但面龐五官卻截然不同,這時那輕紗美女長身立起,全身美妙處在輕紗下若隱若現。

  輕紗美女妖聲道:「適才你是呼喚李姬的名字麼?你既認得她,定必曾經到過留香院了。」

  趙子原愕道:「姑娘是誰?」輕紗美女道:「我一向住在留香院西廂,敢情你只到過東廂,難怪會對我如此陌生……」

  昔日趙子原曾聽李姬說過,武嘯秋將留香院劃為東南西北四廂,各住有一名絕世女人,佈施色相與天下高手,使之受其控制利用,是以此刻聞言,並不感到如何驚異。

  趙子原道:「敢情姑娘便是艷名遠播天下的留香四艷之一麼?」

  輕紗美女不答,轉眼白袍人道:「這位爺臺——」白袍人冷冷截口道:「武嘯秋若圖驅遣美女以色相誘惑老夫,那麼他是白費心機了。」

  輕紗美女笑靨滿面,道:「賤妾從未遇到不為我色相所動的男人,爺臺此言未免言之過早。」

  玉臂微動,身上輕紗盡褪,火光照在她赤裸白皙的妖軀上,宛如一尊白玉雕像,令人心旌搖盪,血脈賁張。

  趙子原只瞧得面紅耳赤,全身血液幾乎凝結住了,連忙移開目光。

  那裸女款款向趙子原行去,舉手投足間甚是誘惑迷人,趙子原隱隱聞到一股馥鬱的幽香,自對方裸露的胴體發出,她愈走愈近,香澤愈是濃厚,趙子原不覺心猿意馬起來,心子撲撲狂跳不止。

  白袍人微哦道:「原來武嘯秋授意你誘惑的對象,居然是這個姓趙的青年人……」

  趙子原迅地盤膝坐在地上,不住調元運息,吐納呼吸,那裸女媚然一笑,突然傾身往趙子原懷中倒去。

  她赤裸裸的肉體纏在趙子原身上,雙手箍往他的肩胛,趙子原登時感到全身柔軟無力,竟然無力擺脫。

  白袍人冷眼在旁觀看,並不加以阻止,似乎欲觀察他的定力如何,有無辦法抵制女色的誘惑?

  豆大的汗珠自趙子原兩頰滾滾落下,上半身也劇烈的搖晃起來,白袍人意識到他正極力向心中之魔抗爭交戰,但力量已顯得微乎其微了。

  白袍人點一點頭,猛然出聲道:「姑娘放手。」

  那裸女恍若未聞,仍然緊緊纏在趙子原身上。

  白袍人沉道:「你是不是山西白石山莊沈莊主的獨生愛女,沈浣青姑娘麼?」

  裸女嬌軀一震,微抬螓首盯住白袍人,欲言又止。白袍人續道:「姑娘果真是沈莊主的愛女,又怎會被武嘯秋收為留香四艷呢?」

  裸女依舊沒有開腔,但一雙皓手已自趙子原肩上緩緩收將回來,她一離開趙子原的身子,趙子原靈臺登時清醒許多。

  適才他神思雖然有些恍惚,但白袍人之言仍然聽得十分清楚,內心因之震驚非常,暗道那山西白石山莊沈莊主一生慷慨任俠,在武林中地位極高,武林有事,只要沈莊主一句話,十分難題便有七八分能夠得到解決,想不到他的女兒竟會淪落以至於此,不禁為之滿腹疑團。沈浣青低聲道:「爺臺還是不要追究這些的好。」

  白袍人情知一時絕對無法弄明白她被武嘯秋囚制利用的始末經過,遂自牆角撿起她的衣物,沈浣青一手接過,迅即把衣服穿上。

  這會子,地窖上面忽然傳來一陣叱吒聲音,緊接著轟然一聲暴震亮起,似乎有人發出了內家劈空掌力。

  白袍人喃喃道:「又有人闖進祠堂來了,武嘯秋似還沒有退走哩……」

  話猶未盡,只聽一道低沉的喝聲道:「姓武的,顧某此來為的要向你討一個人——」

  另一聲陰森的冷笑道:「你是什麼東西?敢用這種口氣對老夫說話?」

  那低沉的聲音道:「昨日顧某遍闖留香院四廂,獨不見東廂沈姑娘芳蹤,後來從尊駕的一名手下口中獲知……」

  那陰森的聲音道:「據說天下無不能在武院主的寒砧摧木掌下走過十招,反正顧某是早已豁出了這條性命,武院主你動手吧。」

  趙子原一聽那聲音,只覺甚是熟稔,一時之間不覺怔住,自語道:「原來是顧遷武顧兄,他也來了!」

  他目光掃過沈浣青面龐,發覺她的臉色變得異乎尋常的慘白,竟像突然生了一場大病一般。

  趙子原暗暗感到不解,卻是不暇細究,敞亮嗓子道:「顧大哥!小弟在此。」

  就在此刻,地窖頂上的出口發出「蓬」地一響,趙子原立刻知道上面將要堵塞住了,情急之下,身形暴起往上直射而去,幾乎就在同一忽裏,他身旁白影一閃,白袍人比他搶快一步,一掌後發先至,那塊石板未合,被掌力一震,一聲暴響過後,頓時被掌力擊得塊塊碎裂!

  白袍人及趙子原先後自裂口衝將出去,沈浣青遲疑一會,亦輕提身子,繼後躍出地窖。

  祠堂時那身著灰色衣衫的武嘯秋。正一掌接著一掌,將顧遷武迫得全無招架之力,只聽得掌風呼呼,夾雜著一聲悶哼,顧遷武仰身蹌然倒退了五步,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身軀貼在土牆上。

  趙子原大喊道:「顧兄,怎麼樣?」

  顧遷武用力擺一擺首,道:「還好,沒有事。」

  武嘯秋陰陰一笑,一箭步欺到切近,高舉單掌,就要痛下殺手,白袍人適時壓沉嗓子大喝道:「武嘯秋!你與某家住手!」

  武嘯秋身子好比旋風一般回轉過來,帶著驚異的眼色望著白袍人與趙子原兩人,有頃,他那凌厲的視線落到沈浣青身上,睛瞳射出一股懾人的威棱,沈浣青無端端打了個寒噤,滿面都是驚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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