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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他自認為這話已經說得很重,對方聞言,鮮有忍受下來的道理,孰料那道士只是冷然一笑,並不動怒。

  玄袍道士道:「你還算機警,但今日遇上貧道,也是合該你倒運。」

  趙子原道:「道長道號可否見告?」玄袍道士哂道:「你毋庸多問,反正今夜你再走不出武當山一步了!

  趙子原尋思一忽,道:「好吧,區區便到貴掌教面前解釋明白也好,而且我此來亦有他事……」

  玄袍道士打斷道:「說得倒挺輕鬆,敝派掌教那有這麼容易見到的?」

  單掌拍處,一股狂勁飆風直襲趙子原。

  這一忽裏,趙子原忽然瞥見道士眼中佈滿了森森殺機,冰寒異常,他私心一凜,慌忙出掌封迎。

  兩股力道一觸之下,趙子原但覺胸口如被重物所擊,氣血洶湧浮動,險些昏厥過去,當下忙運功支撐,方始勉力站穩了身子。

  玄袍道士掌勢一翻一合,殺手接二連三使出,那凶危勁厲的掌風,迫使趙了原窮於招架,不住往後倒退。

  看來他果然有將趙子原擊斃當場的意思。

  趙子原只覺一陣急怒攻心,似此不講道理,動輒言殺的出家人真是少得很,但他同時也十分明白,自己目下處境實在危險非常,稍有不慎,便立刻有殺身之禍……

  那道士掌力愈攻愈猛,沒有一點弛緩的跡象,看來,他乃是不欲久戰,想在數個回合之內解決趙子原。

  趙子原掌式一鬆,忽然露出破綻。

  玄袍道士冷笑一聲,喝道:「倒下!」

  掌隨聲起,一股驚人內力疾發而出,趙子原身上衣袂無風自動,拂括有聲,這當口,他足步一踮,身軀陡地向左轉了半個側面,「嘶」地一響,雙足踏蹬之下,一縷輕煙也似的斜斜躍出戰圈!

  這一著大出道士意中所料,他滿以為一掌即將得手,卻不料趙子原臨危之際,會有如此神來之筆,以他那等目力,居然未曾瞧清對方拿的是何種身法家數,能夠從自己那嚴絲密縫的殺手下突圍出來。

  他腦際念頭如電回轉,仍覺對方身形模糊,幾令人無從捉摸。

  趙子原心裏明白,論到動手過招,自己遠非道士敵手,全賴自己在急切間又施出太乙爵所授的「太乙迷蹤步」,方始保住了這一條性命。

  趙子原喘過一口氣道:「揣摩情形,道長似是有意取區區性命哩,敢問道長與死者黑岩厲向野有關係麼?」

  那道士不假思索道:「貧道與黑岩三怪一非親,二非故,有何關係可言?」

  趙子原道:「然則僅因道氏認為區區在武當山上殺了人,故而也對我下此殺手麼?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玄袍道士冷笑道:「天底下說不通的事可多著呢,你延頸就戮吧!」

  說著單掌又自一掄,尖嘯之聲猛揚而起,「嗚」,「嗚」響個不停,周遭的氣流像在一時之下被撕裂了。

  趙子原大喝道:「且慢!」

  玄袍道士掌勢一窒,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趙子原道:「道長是執意不肯予小可以辯白的機會了?」

  玄袍道士怒道:「廢話!敢情你故意欲拖延時候……」

  趙子原一眨眼道:「猜得不錯,區區正是有意拖延時候,咱們在此鬧了好一陣子,武當道觀總該有其他道士趕來了,或許他們在聽了我的解釋之後,不會像道長一般固執。」

  停歇一下,復道:「再說我也很懷疑道長……」

  話猶未盡,突聞山路上足音跫然,連袂走出三個道士來!

  趙子原從側邊望去,只見三人都是身著一襲黃色道袍,居中的是個頭髮灰白的老道,走在他左旁的年約中等,另一名則是個年方弱冠的青年道士。

  趙子原遙遙抱掌道:「莫非是武當三子駕到了麼?」

  當日他在畢節近郊及金翎十字槍麥炘府宅裏,與武當三子先後朝過兩次面,是以此刻入眼立即識得。

  三子來到切近,那居中的老道士天離真人開口道:「道友請了,記得咱們第一次碰見時,道友與那自稱司馬道元者行在一路……」

  語聲戛然而止,敢情他已發覺躺在地上的厲向野屍身,以及立在趙子原身旁的玄袍道士。

  這時,趙子原忽然無意瞥見,那玄袍道士乍睹武當三子出現,眼中突地掠過一抹不自在的神色,他不禁心念微動,心中暗暗忖道:「那玄袍道士既與武當三子同屬一門,見到三子來到,神色之間,怎會顯得如此不自在?難不成先時我的懷疑……」

  思路很快被天離真人的語聲打斷,他指著地上橫陳的屍體,沉道:「此人不是黑岩厲施主麼?緣何卻在這裏被殺?」

  趙子原正待啟口答話,那玄袍道士搶著道:「便是這位姓趙的道友下的毒手……」

  趙子原淡淡道:「區區早就料到道長會誣栽於我,果然不錯。」

  玄袍道士故作冷笑,道:「你殺的人,自己心裏有數。」

  天離真人疑惑地望了趙子原一眼,視線落到玄袍道士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對方許久,帶著迷惑的聲調問道:「這位道兄眼生得緊,敢問……」

  他清了清喉嚨,又道:「敢問道兄也是貧道的同門麼?」

  趙子原一聽天離真人的質疑,心子頓時一震,此刻他幾乎已可證實自己心中所想,但一種前所未有的新的恐懼又襲了上來,一時之間,只感到遍體生出寒意,竟不敢再往深處追想下去!

  玄袍道人面色微微一變,迅即恢復常態。

  他緩緩說道:「天離師弟,你不認識我麼?呵呵,本座在後山面壁修為已達十五年,日前方始出關,難怪你會對我如此陌生。」

  天離真人將信將疑,道:「但貧道在二十餘年前就已投入武當,那時卻沒見到……」

  玄袍道士輕咳一聲,截口厲聲道:「天離!你身後站著的可是無心、無意兩位師侄,他們見了本座為何還不上前執禮?」

  無心、無意彼此對望一眼,始終不曾移動腳步。

  無意道:「就憑你一句話,就要咱們執禮?笑話笑話,武當門規雖嚴,可仍沒有規定門下弟子見著陌生人,便是叩頭作揖,咱們怎知你是什麼東西?……」

  他還待開罵下去,天離真人道:「無意,休得出言無狀。」

  趙子原在旁聽得險些發笑,想起在畢節城郊遇上武當三子時,便覺得那無意道士滿口粗話,完全沒有方外之人的莊矜和禮道,眼下他故態依然,罵起人來較之江湖上那些販夫走卒尤為粗野。

  玄袍道士似乎大為恚怒,對天離真人道:「十五年前本門不幸敗於來自漠北的鐵衣門後,真是每況愈下了,以致連同門班輩之禮也不講了,請看無意目中還有尊長在麼?天離!你說依門規該當如何處治?」

  天離真人見他道出發本門掌故,心中懷疑之念漸去,當下瞪了無意一眼,道:「依門規理重打一百棍,然後逐出本門!」

  玄袍道士厲聲道:「那麼你因何遲不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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