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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趙子原遲疑一忽,方始移身掠到樹旁,伸手拔出那根樹枝,尾端所繫的白箋迎風飄揚。

  他不假思索,用食、中兩指拈起白箋,只見箋上歪歪斜斜寫了幾個字:「見字可將遺言書於此箋可也。」

  箋上還留下一大片空白,竟是為著要讓手持此箋者書寫遺言所留!

  趙子原呆了一呆,才感到事情不妙,背後聞得那厲向野呼道:「快將白箋丟……開……紙上染有劇……劇毒……唷呵……」

  突然又是一聲悶哼,趙子原飛快一個轉身,厲向野業已口噴鮮血,直挺挺躺在地上!

  黑暗中一抹黑影在趙子原眼前一閃而過,身形之疾,令人沒有絲毫捉摸的餘地,趙子原想也不想,順手便是一掌推出,「嘩啦」一響,一枝小樹應掌而折,趙子原意識到那人早已走遠了。

  定眼望見厲向野胸前已多了一隻黑色掌印,鼻息氣若游絲,分明是活不成了。

  厲向野口中猶自掙扎著道:「鬼鎮……荒園……鬼鎮……荒園……」

  趙子原道:「你說的什麼?說什麼?」

  厲向野唇皮一張,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雙目一睜,便此咽氣。

  此刻趙子原才又想起,適才厲向野出聲警告那張箋上面染有劇毒,而自己的手指已經摸過白箋,無疑的,也活不成了!

  趙子原恨恨的想道:「那兇手必是先下毒謀害厲向野,後來又惟恐他不死,才又趕來補上一掌,適遇我打自此地經過,便故弄玄虛,以染有毒素的素箋欲同時將我解決,居心之狠,誠使人不寒而慄了。」

  遂連忙運功調息,查看體內是否有中毒後不適現象?

  真氣一次復一次在體內百脈運行了十五周天,上達頂門,下通四肢百骸,奇怪的是,始終查不出絲毫中毒跡象。

  趙子原心中迷惑,暗忖:「怪哉,那張素箋既然染有劇毒,我的手指觸摸過後,理當立刻倒地斃命才對,目下又怎會安然無事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既是不曾中毒,也就得懶得去想它了。

  望著厲向野的屍身,趙子原默默道:「黑岩三怪至此算是死亡殆盡了,老二卜商及老三湛農在鬼鎮荒園古宅,死得不明不白,不想老大厲向野亦落了這麼一個下場。」

  趙子原尋思頃刻,忽然想起一事,心口猛可顫一大顫——

  他喃喃自語道:「當日應殃神老醜之邀,到麥十字槍府宅參與阻撓職業劍手之舉的幾個人,多數竟已先後暴斃,首先是黑岩三怪的老二、老三,然後是殃神老醜,現在黑岩老大厲向野竟死在武當山上,僅剩得丐幫飛斧神丐,與朝天尊者兩個活口了,下一次——下一次或許就該論到他們兩人了吧,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陰謀麼?」

  想到此地,幾乎已可肯定這一連串陰謀的存在,只是他一時猜不透罷了。

  正思忖間,身後忽然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是誰敢在武當山上殺人?」

  背後風聲斐然,趙子原一轉身,一名道人踏著一徑落葉緩緩而行,速度卻是快得驚人,未幾來到趙子原身前。

  趙子原抱拳施禮道:「道長來自武當道觀麼?」

  那道人視線掠過厲向野的屍身,冷然道:「道友,你好毒辣的手段!」

  趙子原定睛打量那道士,只見對方年紀約在五旬左右,長得高鼻闊口,身材高大,穿著一襲玄色道袍,奇怪的是臉色甚是白皙,與手勁肌膚被陽日曬黑的顏色頗不相稱。

  那玄袍道士再度舉步迫近趙子原,步伐之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威猛莫當的氣度,趙子原心知,這是功力造詣到了相當程度時應有的現象,他心中暗暗盤算,武當道士中有誰負有這等功力?

  玄袍道士雙目一睜,發出電棱般的光芒,盯住趙子原毫不放鬆,他沉下嗓子一字一字道:「道友不但手段毒辣,誠然也膽大得可以,竟跑到武當山上殺人,顯是未將敝派放在眼中的了。」

  趙子原見對方不分青紅皂白,一上來便一口咬定自己殺人,胸中一股怒火幾乎就要暴迸而出。

  他勉強沉住氣,緩緩道:「道長,此中有個誤會……」

  ▼第二十六章 疑團重重

  那道士大吼道:「住口!你既有意向敝派尋釁,想是仗著手底下有兩下子,必非無名之輩,你通上名來……」

  趙子原道:「恰恰相反,區區雖在江湖闖蕩了一些時,卻因武功庸碌,不入法家之眼,非但毫無名氣可言,簡直可說是個無名小卒而已。」

  玄袍道士道:「無論如何,你總該有個姓名罷。」

  趙子原道:「區區趙子原,諒道長前此定然未曾聽過這個名字。」

  可是事態往往出人意表,那道士「哦」了一聲,雙目瞇成一線,眼珠不住的轉動著,露出令人驚駭的威棱光芒,沉聲道:「趙子原居然就是你麼?嘿嘿,也許你的武功果真平泛不值一顧,但名氣可還不小呢?」

  趙子原大大為之一怔,道:「此言從何道起?」

  那道士沉聲道:「據貧道所知,留香院武家便曾派你到太昭堡臥底,若你沒有任何特長或某一傑出之處,留香院裏能人異士多的是,又如何會看上你?……」

  趙子原一呆之下,心中旋即升起惑意,暗道自己為武冰歆所迫,潛入太昭堡刺探有關斷劍之事,只有少數幾個人知曉,這武當道士身居深山之中,竟也獲悉此事,誠令人疑惑不解了。

  但對方乃是名門正派的道士,故以趙子原儘管內心生疑,卻也不敢往旁的地方設想。

  那道士接著道:「或許你要奇怪貧道緣何會知曉此事吧,嘿嘿,這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他一再發出冷笑之聲,趙子原突然隱隱感覺到,對方的聲音甚是熟稔,只是一時無法記起。

  趙子原眉宇微皺,道:「道長一再出言挑激,不知是何用意。」

  玄袍道士語聲一沉,道:「趙子原!你到武當放肆殺人,可有什麼話解釋麼?」

  趙子原冷冷道:「道長豈得血口噴人?」

  玄袍道士冷笑:「難道你還想狡賴不成?」

  趙子原道:「區區業已說過,這是個誤會,無奈道長自以為是,不容區區有任何分辯的餘地……」

  話未說完,那道士倏一抬手,往趙子原腕腰之間拂至,他出手飄忽不定,虛實變化無端,趙子原陡然大吃一驚,足步連蹬,身軀疾地向後一仰,一連退開了五步之遙,方始脫離對方攻擊威脅。

  道士一招未曾得手,似乎愕了一愕,沒有趁勢追擊。

  趙子原恚道:「敢情武當道士,竟也是偷襲的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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