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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花和尚嘻嘻笑道:「不忙,貧僧倒不忙著動手,稍待一忽,自會有人來尋你這叫化頭兒的晦氣!」

  龍華天道:「你指的是那八個人的主人麼?」

  花和尚一怔,道:「八個人?龍幫主是說八個人麼?」

  龍華天點點頭道:「不多不少,正是八個。」

  花和尚神色霍地沉了下來道:「只有七個人死在你的手中,你又怎生得知,貧僧向那位搭檔借用了八個下屬?」

  龍華天道:「天下還有什麼事能瞞得丐幫頭兒的耳目?龍某不但知曉你借用那八人的用意所在,同時亦能猜知他們的主人是誰?你信是不信?」

  花和尚心頭大震,暗忖:「聽他口氣如此肯定,莫非他居然知曉此中的內情?但這事進行得如此隱秘,雖則丐幫眼線滿佈天下,也鮮有獲知的可能,難不成他只是對我虛張聲勢而已?……」

  他忖思了好一會,始道:「龍幫主都曉得麼?貧僧願聞其詳。」

  龍華天道:「和尚你自家心裏有數,何必要我說出來?」

  花和尚自鼻孔中哼一下,道:「原來你什麼都不曉得,貧僧倒是過慮了。」

  才說出這話,立刻又發覺其中可疑之處甚多,據他所知,當今布袋幫主輕易不肯離開丐幫總舵一步,今日卻突然來到此地找上自己,而且一現身就藉口與自己賭牌,名正言順的殺了帳外面那七個人,企圖自然是非常明顯的了。

  龍華天微笑道:「龍某話已說在前頭,信或不信是你的事。」

  花和尚眼色陰晴不定道:「就算你知道吧,總得拿出一點證明來。」

  龍華天略一沉吟,道:「和尚你想必已經猜出來,我所以要殺死那七個人的理由了。」

  花和尚道:「沒錯,貧僧是猜出來了,但仍得聽你親口道出,是否如貧僧心中所忖。」

  龍華天面色一怔,一掃先前嘻笑之態,道:「花和尚,你借來的八個手下,曾殺害了丐幫兩名弟子,這且不去說它,單就他們八人的各項行徑,亦是死有餘辜了。」

  語聲一頓,復道:「他們八人嘗奉汝之命,尾隨在香川聖女的馬車後面,遇有瞻視過聖女容貌之人,不論青紅皂白就把他給宰了,近些日子來因此無辜而死者,少說也有數十人之多,故以龍某今日出手取他們性命,並不為過。」

  花和尚神情連變數變,道:「莫要忘記適才你還一口咬定貧僧一總借用了八個手下,但你才取走了七條性命,那餘下的一人呢?」

  龍華天道:「和尚你又要託詞狡賴麼?你那八名下屬,今晨在解決崆峒三劍時,意外被毒斃了一人,後來又讓一個自稱司馬道元者從中作梗,崆峒三劍沒有殺成,便自狼狽而退,真是偷雞不著反蝕把米了。」花和尚道:「胡說,胡說。」

  龍華天道:「至於你何以要除去所有見到聖女面容的人,箇中隱情,或許有你與聖女有數幾個當事人始能明白了,龍某但能想像出一些端倪而已。」

  花和尚唇角泛起一絲陰笑,道:「龍幫主倒是磊落坦白得緊,貧僧只道你無所不知呢?」

  龍華天道:「其實除卻你的用心不易揣度之外,其餘有關你的一切底蘊,龍某確是無所不知……」

  花和尚吃了一大驚,道:「然則你果然沖著貧僧而來了。」

  龍華天道:「沖著你來又怎樣?不是沖著你來又怎樣?」

  花和尚獰笑道:「反正是與不是都無關緊要了,貧僧提一個人,龍幫主可否認得?」

  龍華天怔道:「什麼人?」

  花和尚一字一字道:「職業劍手謝金印。」

  龍華天呆了一呆,道:「謝金印麼?龍某先後與他朝過三次面,動過兩次手,你提起他作啥?」

  花和尚道:「這就是了,正邪不兩立,你說你與謝金印有過三面之緣,卻只交了二次手,那麼最後一次朝面,勢成水火的你們兩人,難道竟會握手言歡了麼?」

  龍華天仰首默然,彷彿在追憶一件往事,良久始道:「嚴格道來,龍某和謝金印二次之戰,到千招以上時,龍某已是力絀計窮,難以為繼,而謝金印在揮劍攻禦之際,顯然尚有餘力,若續戰下去,龍某縱能勉力支撐自保,亦難免落敗——」

  說到此地,情緒顯得相當激動,半晌續道:「但是每一次謝金印都突然收劍拂袖而去,龍某私心底下自然感到十分狐疑,只因他凶名昭著,二度朝面,都是我逼著他動手的,而他卻輕易捨棄了制勝良機,委實令人費解。」

  趙子原在旁只聽得心中詫異非凡,這天下第一大幫派幫主,當著他與花和尚面前,竟然坦言承認自己非是謝金印之敵,這是何等胸襟!不過以他們此等曠代高手過招而論,非至最後一招失手,即預為侈言孰勝孰敗,究屬不足以盡信,充其量只能說謝金印勝算較多而已。

  惟獨如此,益發使趙子原感到,這丐幫龍頭確實是一介光明磊落之士,一個人有了這等聲望地位,對於任何有損他那既有聲望地位的舉措,都有一種特殊的敏感,要他在別人之前自承失敗,簡直是難乎其難了。

  趙子原心中默默忖道:「常聞丐幫布袋幫主一身神功驚人,宇內鮮有對手,若說他奈何謝金印不得,也還罷了,但他居然自承非其敵手,難道謝金印劍上造詣,當真已臻出神入化,無人能敵的地步麼?」

  想到此地,他偶爾瞥見龍華天眼瞳裏浮動著一抹異樣的光采,臉上流露出難以言喻的苦澀表情。

  這一代宗師竟也不能免俗,雖則坦言認敗,但心裏的難過,仍非筆墨可能形容其萬一。

  龍華天微喟一聲,道:「龍某雖不值謝金印所作所為,對於他那神通劍術,卻不得不打從心底服了他……」

  花和尚道:「龍幫主猶未道出,緣何第三次與謝金印碰上,卻不曾動手的道理呢?」

  龍華天凝視著花和尚,沉聲道:「你是逼著我,非說出翠湖那一夜所發生之事不可了?」

  花和尚衝口道:「翠湖?……原來你第三度見到謝金印的地點是在翠湖?你——你……」

  龍華天打斷道:「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當時龍某路過翠湖附近,不期碰上謝金印,但他卻沒有瞧見龍某——」

  他面色陡然變得十分嚴肅,緩緩續道:「和尚你必然知曉那是什麼緣故的,謝金印所以沒有瞧見龍某,正因是時他自顧不暇,正被三名蓋世高手圍攻追殺——」

  趙子原深深吸一口氣,極力抑制心中的波瀾,轉目觀察花和尚對這一句話有何反應。

  花和尚眼露凶光,冷冷地道:「以龍幫主的目力,想必已瞧清楚那三個圍攻謝金印的高手是誰了。」

  龍華天道:「不錯,龍某瞧清了其中兩人的面孔,另一人臉上蒙著一條黑巾,但現在我已經想出他的身分啦!」

  他停歇一下,用著奇特的音色道:「你為何要追問這些?莫非你有什麼顧忌麼?」

  花和尚面寒如水,道:「龍幫主莫不是懷疑貧僧便是那三名圍攻謝金印的高手之一吧?」

  龍華天想一想,道:「不是你,不是你,適才龍某才恍然領悟,那蒙面人敢情與和尚你有非常密切的淵源關係,故以你千方百計……」

  未容他將話說完,花和尚已自冷冷截口道:「龍幫主,你且聽貧僧一語——」

  龍華天道:「怎地?」

  花和尚一字一字道:「昔年武林一邪一正,齊名並立於世,謝金印業已先行故去,今日,你龍華天只怕也難以保全了!」龍華天仰天大笑,道:「走著瞧罷!」笑聲戛然而止,復道:「哈哈,今兒夜真熱鬧,好像又有朋友來啦!」

  趙子原傾耳一聽,果然有夜行人衣袂步履之聲,風聲微盪中,帳篷裏燭光倏暗,一人如有鬼魅般出現在帳口。

  帳內諸人不約而同舉目望去,只見一個黑巾蒙面,一身疾裝勁服之人,端端屹立在篷帳當口!

  趙子原一眼瞥見來者面上所罩黑巾,但覺那黑色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陰森可怖意味,心子不禁一寒。

  龍華天面不改色,大聲道:「朋友,你早就來到近處了,龍某知道只要我說出這一句話,你絕對隱忍不住的,果然你現身了。」

  那黑衣勁裝人壓沉嗓子道:「姓龍的,丐幫五傑沒有隨你同行麼?」

  龍華天一怔,道:「你問這個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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