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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黃衣老僧沉吟不答,雙目精光陡然暴射,長久注視在趙子原面上不放,彷若欲瞧穿他心中所想似的。

  趙子原霍然一驚,心想從黃衣老僧目中所露神光而瞧,對方功力之高分明已到了韜光養晦的地步,此等荒僻所在,何來如此身負絕代功力的高僧?

  黃衣老僧道:「小施主你走過來一些。」

  趙子原暗暗納悶,猜不出黃衣老僧悶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他仍然依照對方吩咐,舉步上前。

  他足步才停,那黃衣老僧驀然一揚大袖,勁風隨之發出,閃電也似地向趙子原捲湧而去!

  趙了原驚呼道:「大師?你……你……」

  倏忽裏,袖風已然壓體,在強勁之中夾著一種兵刃刺膚的劇痛,趙子原大驚之下,慌忙倒轉,身形繼之向左一閃。

  「颼」一響,勁風呼嘯自趙子原胸腹側部掃過,那一發一避真是間不容髮,趙子原驚魂甫定,正要開口說話,黃衣僧忽地一步踏前,右掌暴伸,猛向趙子原脅肘五大穴道拿去。

  他身手之疾,直令人不敢置信,趙子原欲避不及,只覺肘下一麻,被黃衣僧五指牢牢扣住!

  趙子原又急又怒,道:「大師何爾以武相加?」

  黃衣僧沉聲道:「施主你到底是什麼來路?你姓謝是也不是?」

  趙子原又是一愣,方欲開口回話,旁立的顧遷武已搶著道:「晚輩這位朋友叫趙子原,事先業已向你提過,一夢大師你怎麼啦?」

  黃衣老僧一夢側頭想了半天,猛然鬆開拿扣對方肘脈的掌指,道:「老衲是太性急莽撞了,還望施主寬恕。」

  說著也不顧趙子原有何反應,即行轉身離去。

  趙子原目送黃衣老僧的背影發了好一會呆,良久始道:「這位大師是何許人?揣摩情形他顯然對我有點誤會。」

  顧遷武道:「一夢是先父生前老友之一,前兩日我決定離開太昭堡,卻被甄堡主屬下銀衣隊窮追不捨,只好暫時到一夢住持的廣靈寺來避一避風頭,適巧昨日在逃亡途中與趙兄碰頭,遂約你到此地會面。」

  趙子原道:「難怪當時趙兄行色那樣匆遽,但趙兄既為太昭堡銀衣隊總領,何以又決定離開那裏?」

  顧遷武欲言又止道:「此事說來話長,容俟日後再與趙兄細說。」

  趙子原忖道:「也許趙兄和我相同,亦有難言之隱,我又何必強人之所難呢。」

  遂一笑置之,將話題扯到旁的地方去。

  顧遷武無意一瞥趙子原臉容,發現他肌膚隱隱泛出紫黑之色,並有紅色斑點交穿其間,駭訝之餘失聲道:「趙兄,你——你也中了馬蘭之毒?……」

  趙子原經他一言提醒,苦笑道:「小弟在堡裏被迫服下毒丸,往後只有永遠受制於人了。」

  當下將近幾日來之經歷原原本本道出,想起自己一生一世將為人奴僕,任人驅遣宰割,不覺意態消沉。

  顧遷武聽罷始末,晶瞳裏忽然露出異采,道:「放心,趙兄之毒並非無救,讓你我也與那姓甄的和殘肢人鬥一鬥——」

  趙子原正自瞠目,顧遷武已伸手從袋中取出兩顆狀似蓮子的黑色藥丸,在昏黃色燭光下閃閃生光,說道:「那日中年文士所贈的馬蘭毒解藥,我身邊還剩有兩顆,想不到會派上用場,趙兄請將嘴張開。」

  趙子原雖然萬般不敢相信,只是聽他說得肯定,私心覺得未始沒有一線生機,乃依言張口,顧遷武屈指一彈,兩粒黑丸直射出去,趙子原下意識用口一拉,驟覺唇間一陣清香。

  顧遷武急道:「咽下,快些咽下!」

  趙子原服了藥丸,果然覺得中氣流暢,片刻後復覺全身燠熱難當,大汗淋漓而出。

  顧遷武道:「兄弟你出汗了?」

  趙子原揮汗如雨,道:「非但出了一身大汗,抑且灼熱得難以忍受,那解藥當真有效麼?」

  顧遷武正容道:「等到汗水出盡,便是毒解之時,趙兄你無妨回到鎮上客棧去,裝作毒素未解,隨殘肢人到水泊綠屋探察……」

  話至中途,陡聞一聲淒厲的慘呼傳入耳膜,忙住口不語。

  慘呼過後,接著又傳來一陣「噓」「噓」怪響,像是獸類更有些像人類在極端痛苦中掙扎,聲音淒厲已極,令人聞聽之下,汗毛倒豎,凜然生寒!

  趙子原低呼道:「聲音從隔鄰房間傳出,咱們過去瞧瞧。」

  顧遷武輕輕地點了點頭,兩人躡足步出,那「噓」「噓」怪響仍然不絕於耳,不時有淒厲的慘呼夾雜其間,帶著幾分神秘,幾分恐怖,顧、趙二人神經不知不覺已是緊張起來——

  趙子原率先晃身步到鄰房之前,哈腰自門隙窺望進去,觸目見到室中擺著四口黑色大木箱!

  他無端覺得一股透骨涼心的寒意自背脊升起,迅速襲擊全身,彷彿那木箱上黑烏烏的顏色透著一種令人心寒的氣氛。

  趙子原下意識將視線從四口黑色大木箱收回,暗忖:「奇怪,我心頭始終惴惴不安,難道那黑木箱中藏有什麼神秘驚人的物事麼……」

  顧遷武壓低嗓子道:「那四口黑木箱是怎麼回事?」

  ▼第十六章 鬼斧魅影

  趙子原搖頭道:「小弟也不知所然,顧兄莫非也感到那黑木箱裏透著蹊蹺麼?」

  顧遷武低道:「我僅僅有這個直覺,那黑木箱很可能……」

  話未說完,忽然一陣大風吹來,吹得屋前盤虯欲舞的古樹枝椏呼呼作響,不覺住口不語。

  兩人仰首望了望天色,只見低空濃雲密佈,月星皆隱,黑沉沉的蒼穹壓得他倆心頭有一種氣悶的感覺。

  趙子原低聲道:「天氣似將有變化了。」

  他伸手往屋簷外一抬,但覺手心一涼,豆大的雨珠已開始滴落下來。

  有幸這一排廟屋有瓦簷斜飛伸遮出來,兩人立身簷下,方使不致被雨水淋濕。

  霹靂一聲巨響,一道電光急劃而過,夜空倏明倏暗。

  豪雨傾盆而降,呼嘯的狂風與漸漸的雨聲錯擾其間,偌大的一座寺廟很快地就被淒迷的風雨吞噬了。

  顧遷武道:「這場暴雨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咱們不如乾脆敲門,公然進房去瞧個究竟——」

  趙子原道:「如此不妥,對方借宿於此,若不讓咱們進房,你我可沒有理由硬行闖入……」

  這寺廟因為年代久遠故而破舊失修,屋簷到處均有雨水滴下,滴落在兩人頭上,只覺其涼透骨。

  顧遷武頭髮被滴漏的雨水澆得濕淋淋的好不難過,忍不住道:「趙兄,咱們還是敲門試試……」

  語至中途,陡聞一道淒厲的慘呼自房中亮出,縱然在風雨交作之下,依舊清晰地傳入顧、趙兩人的耳際!

  緊接著「噓」「噓」怪響又起,聲音淒厲異常,二人那本已張滿的神經幾乎就要暴裂開來,哈腰自門隙望去,只見在四口黑木箱左側有一張檜木方桌,上面放置著一盞油燈,昏黃色的燈光將房內的景象朦朦朧朧地勾繪出來,兩人電目一瞥,未及瞧清屋中的物事,忽然一陣輕風把燈火吹熄了。

  那「噓」「噓」聲音時斷時續,兩人傾耳聽了片刻,心神逐漸恍惚,竟是有點魂不守舍起來。

  當下連忙調氣運息,半晌才恢復平靜,但那怪響依然如故,不時夾雜著動人心魄的慘呼。顧遷武忐忑地道:「兄弟你可曾瞧出一些端倪?」趙子原道:「房內燈火突然媳滅,恁誰如何也無法瞧得清楚。」

  正說間,驀見房內燈光又自動燃亮起來。

  顧遷武皺眉道:「燈光忽明忽滅,分明是有人故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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