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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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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這般恍恍惚惚,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覺得眼睛一黑,眼前情景完全消失,緊接著一絲奇寒之氣,走遍全身,混身冷汗,透體而下,耳邊似乎聽見有人說道:「唉,總算救了過來。」 向衡飛心中奇怪的問道:「這人說的是誰啊?」 耳邊又有人說道:「菁兒,你讓他多休息一會,如果他醒來之後,腹中感到饑餓,可以喂他少許米汁。」 另一人道:「爹爹,菁兒知道。」 這是一個嬌嫩柔媚的聲音,向衡飛聽了覺得非常舒服,他心裡在想,能夠發出這樣美妙聲音的人,應該是一個千嬌百媚,丰姿綽約的少女,他很想睜開眼睛瞧瞧,可是兩片眼皮重得像鉛一般,一點也不聽話。 向衡飛掙扎了半天,也是徒然,忖想到自己空自受了一代高手威震河朔魏靈飛的曠世武學,而且經過十年苦練,現在居然連睜開眼睛的力量都沒有。想到此處,不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這時,耳邊已有人輕柔的問道:「哦,你醒啦!」 向衡飛依然無法睜開眼睛,但他眼前早已幻出一個嬌豔無比的少女的倩影。他很想向她微微一笑,並且說上幾句衷心感激的話,他覺得他的確如此做了,可是那位少女好似並無反應,並且已悄然離去。 之後,向衡飛又變得昏昏噩噩。 不知過了多久,總之,向衡飛此刻已能睜開眼睛,貪婪地向前面搜索,不過他所能看到的,僅限於兩眼當前的一片屋頂,以及兩目餘光所能掃視著的幾處椅背桌角而已。 向衡飛腦中空洞得厲害,什麼也不能想,偶而想起在黃山絕頂上的那一幕,也會覺得虛幻而遙遠,仿佛那只是一個夢境。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那個美麗的倩影時刻縈繞在向衡飛身旁,這使他感到無比的安慰,也只有在這段時間中,向衡飛會暫時感覺到自己的的確確仍然活著,終於有一天,他看見那位少女坐在他床邊,輕柔地開始說道:「十天以前,你從我家後面那座峰頂上直摔下來,當爹爹發現你的時候,你根本已是人事不知,幸虧我爹爹精通醫理,費盡無窮心力,總算將你一條性命救了回來,不過爹爹為了徹底醫治你的傷勢,已親自為你去采配幾味傷藥,大約三月之後,即可回來。」 向衡飛靜靜地聽著,什麼話也不能說,俗話說得好,恩重無可言報。今天他受了別人救命之恩,縱然要他肝腦塗地,他也十分甘願,他自認為昔日的向衡飛算是已經死了,今後如果世上還有一個向衡飛存在,那和威震河朔魏靈飛的唯一傳人——向衡飛,絕不可能是同一個人。他心中所想的,是不論何時,必將毫不考慮地聽候救命恩人的差遣。 直到有一天,那種曾經一度聽見過的蒼老聲音重已在他耳邊響起,向衡飛方始完全清醒過來。 那位老人不但救了向衡飛的命,同時將向衡飛混身上下內外傷勢全部治癒,向衡飛從峰頂墜下,傷得實在太重,但此時非但已無性命之憂,而且在內功修為上意外地有了極大進境。 自此以後,老人即未再露面,日常陪伴向衡飛的是那位少女和三枚長僅半寸、烏金鑄就的細針,從少女口中得知,這三枚金針是分從向衡飛身上三處穴道中取出,相信是向衡飛和人比鬥時被人打中。 向衡飛打從心裡發出一聲冷笑,他已下定決心,有朝一日,如果再和王一萍碰面定要向他討還公道。 不久,向衡飛養傷的那座秘谷中似乎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化,至於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也正是向衡飛急於想弄明白的事情。 良久,向衡飛從迷失中醒了過來,鄙夷地道:「如果你有膽量的話,我想我們兩人再好好較量一次。」 玉一萍最初感到一愕,但立時省悟過來,他自然毫無怯意,冷冷一笑道:「哦,我明白了,你我的師父所以會造成迭次邀鬥,勝負互見,而終生不肯罷休,原因或許就是因為他們第一次比鬥時,某方不幸落敗,但卻敗得極不心服!」 向衡飛冷哼一聲,從懷中摸出三枚極細的寸半金針,托在掌心,道:「哼,你是說我敗得心有不服,不錯,我是敗得有點不服,如果那一次我摔下峰去,一下摔死了,事情倒也乾脆,可惜我並沒有死。今天你我在關外不期而遇,看來似極偶然,焉知不是上蒼的巧妙安排,讓我能有機會及早向名震武林的湘江一龍龍靈飛的唯一傳人,弄明白一件事情。」 向衡飛並不說出究竟是一件什麼事情,但他兩道目光不時瞟向掌中所托的三枚金針,業已表明他想說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王一萍滿臉迷惑之色,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向衡飛將掌中金針拈了一拈,道:「如果你不敢承認這三枚金針是屬於你的,那我就無話可說。」 王一萍聽出向衡飛話中意思竟是指責自己不該在那場比鬥中暗中施放暗器。 湘江一龍龍靈飛當年確曾傳過王一萍暗器手法,不過絕不是金針,而且王一萍從未打造暗器,隨身攜帶備用,因道:「這三枚金針的確不是我的東西,這件事情也許有點小小誤會。」 向衡飛哪會相信王一萍的片面之詞,冷冷一笑,將三根金針收人懷中,道:「不管你肯不肯承認,反正你我得重新較量一次就是。」 王一萍略一遲疑,道:「如果你要求我和你再比鬥一次,我是絕對奉陪。可是時間卻不是現在。」 向衡飛向前逼近一步,大聲問道:「你敢情是真有點膽怯麼?」王一萍毫無怯意地道:「胡說,我雖然沒有十分把握可以勝得了你,但相信你也同樣沒有把握可以勝得了我,憑什麼你說我膽怯?」 向衡飛道:「那你為什麼不敢答應現在就和我比鬥?」 王一萍遲疑了一下,道:「我想向兄那次摔下峰去,一定傷得極重。」 向衡飛點了點頭,略帶不解地道:「不錯,如果我的救命恩人不是精通醫理,只怕這世上早已沒有我向衡飛這一號人物。」 王一萍又問道:「向兄自信此時功力大約相當於未受傷以前的幾成?」 向衡飛聞言,低頭沉思了一下,片刻之後,業已弄明白王一萍不憚煩瑣,盤問這些事情的原因,心中不由對王一萍漸漸恢復了一點好感。 「如果我說此刻功力僅及未受傷以前的五成左右,你待怎說?」 王一萍道:「我們何妨等上一個時候,俟向兄恢復十成功力時再重鬥一次。」 向衡飛急急說道:「如果我說我的功力絲毫未因受傷而有所損耗,你又怎生說法?」 王一萍道:「如果真是這樣,我也想不出理由拒絕向兄的要求,不過以常理推想,從百仞高峰上直跌下去,縱然不死,受傷也必極重,要說功力絲毫無損,卻令人難以置信哩 向衡飛扭首回顧,目光停留在三丈開外的一塊巨石上,然後走了過去。大約距離巨石尚有丈半光景,倏地將腳步停住,略一運氣,雙掌外翻,一股狂飆,隨掌而起,那塊巨石在砰然大震之後,竟被劈碎大半。大小不等的石塊,紛向內外迸射,勁勢驚人,猶如飛矢。 向衡飛劈碎巨石,重又躍回王一萍身前,道:「你覺得我這一掌如何?」 王一萍這時仿佛有著極重的心事,對於向衡飛的問話,並未十分注意。 向衡飛明知這一掌看來極為淩厲,但卻絕不致令王一萍感到膽怯,可是王一萍始終推三阻四,不肯爽爽快快地答應,不知究竟是何道理? 王一萍低頭沉思了一陣,突然揚起頭來,問道:「向兄可是有意再和我比鬥一次麼?」 向衡飛點了點頭,心頭卻在想王一萍這人真有點古怪,自己現身之後第一句話不就是要求和他再比一次。 王一萍道:「好,我就再和向兄比鬥一次,不過比鬥的方式須由我來決定。」 向衡飛料定王一萍不致拒絕,不過他也想到,萬一王一萍定要拒絕,自己也只可強行出手,逼使他非鬥不可。王一萍既已答應,倒讓向衡飛松了一口氣,只要能和王一萍再比一次,採取什麼方式又何必計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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