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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展白愕然道:「那……不可能吧?『天仙魔女』據今已有二百餘年,她怎能活到現在……」

  翠翠白了展白一眼道:「我的話,你老是起疑心,難道我會騙你嗎?而且,也不能拿恩師來說謊啊!」

  展白見她急了,忙改口道:「這先不談,她那畫像的姿態,還有甚麼用意嗎?」

  翠翠道:「這畫像本是我師父修煉的一種特殊武功,名為『姹女迷魂大法』,據說厲害無比,不論武功多麼高強之士,也難以抵擋,就是修煉至心如槁木死灰的道行高僧,也無法與之抗衡……」

  翠翠說至此處,展白忽然記起在小孤山石洞中,雷大叔授他此書時,所說的一段掌故,一代奇人「隻眼郎君」如何受惑,以致走火入魔的經過,不由慨然道:「你師父這『姹女迷魂大法』不管怎麼厲害,究竟不能算武功正道,只能算左道旁門,而且……」

  展白下邊的話是「而且,也不正當。」但話到唇邊,覺得如此直言,對翠翠的師父大有不敬,因此住口未說。

  但只此也把翠翠說惱了,只見她一瞪眼,道:「甚麼旁門正門?比功論武,勝者為強,用色相制敵,與用刀劍殺人又有甚麼兩樣?」

  本來翠翠已經不快,若是圓滑之人,為討愛侶歡心,此時必會改口,但展白天生正直不阿,雖看出翠翠著惱,仍率直言道:「這實在大有分別:譬如一個人要到某一個地方,放正路不走,而走入歧途,雖然開始所差無幾,但卻是差之毫釐,謬之千里……」

  翠翠道:「我不跟你講那麼多大道理,現在我只要告訴你,在這一百零八幅天仙魔女的畫像之中,卻隱藏著一套亙古絕今的高深奧妙的掌法,一套靈巧無比的身法和一套變幻萬端的步法。掌法為『天佛降魔掌』,身法為『無色無相身』,步法為『千幻飄香步』,其中任何一項,均堪稱得是武林絕響,如果再把『天佛降魔掌』代之以劍,演繹出來便是『天佛降魔劍』,有了這幾套絕世武功,直可睥睨天下,君臨萬方了。白哥哥,你想想看,妹妹這不是給你看到一件最好的東西嗎?沒想到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倒跟妹妹說教起來了。」

  翠翠滔滔說下去,展白愈聽愈驚奇,見翠翠停下口來,才喘了一口氣,道:「真的嗎?我……」

  展白本想說「把《鎖骨銷魂天佛秘笈》看了這樣久,怎麼一點頭緒也沒有看出來?」但他的話尚未說完,翠翠已嬌嗔道:「我每次講話,白哥哥都不相信,好,算我白說,我不談了。」

  說罷扭轉嬌軀,回身便走。

  展白見翠翠使氣生嗔,忙飄身擋在翠翠身前,深深施了一禮,道:「翠妹妹不要生氣,哥哥完全相信你的,正要向妹妹領受教益哩,都怪哥哥不會說話,現在哥哥為翠妹妹賠禮,就請妹妹多原諒吧!」

  沒想到展白素常木訥,如今竟談吐趣雅,亦莊亦諧,又加上他打躬作揖,狀甚滑稽,竟把個柳翠翠逗得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展白見翠翠回嗔作喜,趁勢說道:「是不是妹妹剛才擺的架式,就是甚麼『天佛降魔掌』的一招?」

  翠翠收住笑道:「不是,剛才那是『姹女迷魂大法』的一式,名為『玉體飄香』,但針對『玉體飄香』的招式,對手出掌豎指橫削,就成了『天佛降魔掌』的第一招『佛祖降座』,而且晃身錯步,也就把『無色無相身』與『千幻飄香』步都施展出來了。」

  展白心機雖不大高明,但在習武的悟性上卻是高人一等,聽翠翠一說,立刻會意,道:「這樣說來,練習這『天佛降魔掌』一定要二人合起來練才行了!」

  翠翠道:「這回算你聰明,這天佛錄上隱藏的三門奇功,不但一定要二人合練,而且還非要跟妹妹合練不可,不是妹誇口,天下雖大,但除了妹妹一人,不做第二人想……同時……」

  翠翠至此,大眼珠一轉,含著譎詭的笑容道:「天下也只有白哥一人,能練到這『天佛降魔』絕世武功。」

  翠翠見展白疑惑地望著自己,知道他又要不相信自己所說,隨接下去道:「白哥哥,你不要不信。因為我的恩師已經坐化,『天仙魔女』的『姹女迷魂大法』,普天下沒有第二個人再會,所以非妹妹不行。但若不是為了給白哥餵招,妹妹豈肯犧牲……色相……」

  展白至此恍然大悟,忙又深施一禮,道:「翠妹,我明白啦!不但此『天佛降魔』絕學,非你給我作練習不可,而且,若沒有《鎖骨銷魂天佛秘笈》,也是不行,可見真是天助我也!妹妹,閒話少說,快幫我練此絕世武功吧!」

  翠翠道:「幫你練武功不難,白哥哥武功練成之後,你該怎麼謝我?」

  展白心急練武功,口不擇言地道:「一切都依妹妹。只要幫哥哥練成武功,妹妹要怎樣全行。」

  翠翠雙眉一挑道:「白哥哥,這是你親口說的。事後可不能說了不算。」

  展白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豈可說了不算,不要再多說了,快幫我練功。」

  翠翠忽然縱聲大笑起來,一個女孩子這樣狂笑,真使人吃驚,展白愕然,那美逾天仙的翠翠卻一甩手把身上衣服脫光,嬌媚地說道:「來吧!白哥哥,我們開始練功夫……」

  ▼第四十二回 劫鏢者是誰?

  車轔轔,馬嘯嘯,一條黃土大路,猶如一條大蟒蛇,蜿蜒伸展至遙遠的天邊。

  大路上塵埃飛揚,正有一路鏢車迤邐經過。

  這鏢車都是油篷鐵輪,大馬長駟,足有數十輛之多,車轅上都插著一隻繡有手掌的三角旗,隨風飄揚,獵獵作響。

  鏢車前後左右都有隨行鏢師,騎馬衛護,看那些鏢師一個個身材魁梧,雙眼精光四射,便知俱是武功不弱的練家子。

  在鏢車前方百步之處有八名趟子手,兩名一排,共分四排,在前喊鏢開路。

  只聽八名趟子手拉長了聲音一遞一聲地喊道:

  「燕——雄——京兆——

  我——武——維——揚——」

  行家一聽,便知是「燕京鏢局」的鏢車在此地路過。

  當然,若是再一看那鏢車上插的「鐵掌」鏢旗,就更知道是「鐵掌震河朔」茹老鏢頭的鏢車了。

  鏢車前有十數名鏢師,放轡徐行,為首是一個白髮蒼蒼年約六旬的老鏢師,正是「鐵掌震河朔」茹老鏢頭。

  茹老鏢頭很久不出馬了,這次親自出馬,想必這趟鏢是很重要了。

  靠茹老鏢頭左首,是一個面團團的大胖子,身穿公服,腦滿腸肥,看樣子是吃六扇門官飯的公人。

  茹老鏢頭的右首,卻是一個精皮寡瘦的瘦子,和那胖子成為一個鮮明的對比,生相如猴,作捕頭打扮。

  這一胖一瘦兩個漢子,正是河朔名捕「胖靈官」鄭伯象與京城快捕「石猴」侯麟善。

  看樣子,這趟鏢有公人隨行,想必也是為公家保的官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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