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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少女噗哧一笑道:「十五夜到今天十七夜,剛好整整兩天,其實我也是太緊張了,這制錢上的毒雖然厲害,但不見血是沒有關係的,我不過怕你不知道,拿在手中把手指割破,增添麻煩就是了……」

  說著把手中拿來的食物,放在展白的面前,把臉上的面具也摘下,又道:「吃吧!你整整兩天沒有吃東西,可能早已餓了。」

  展白見她拿來的是用綠荷葉包著的一整隻「南京板鴨」和十數張蔥油薄餅。

  可是,板鴨和油餅都是乾的,展白吃得太猛,塞了滿嘴竟一時之間咽不下肚去了,只噎了個臉紅脖子粗,那副怪相,把一個美逾天仙的少女,笑得花枝亂顫。

  布衣少女笑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但她那嬌媚的笑態,的確可以令人意亂情迷,忽然她笑著說道:「我的小爺!你慢點吃好不好?如果沒被暗器打死,吃東西反而噎死了,那才划不來呢……」

  可是,她剛說到「我的小爺!」那句話時,展白「嗯」的一聲,把一大口的食物咽下肚去了,好像是答應了小女的叫爺聲,那小女剛一瞪眼,展白卻噓了一口氣道:「哎呀!我的媽呀!真差一點沒有噎死……」巧不巧地,展白一聲「我的媽呀!」那布衣少女見自己無意中叫出一聲「我的小爺」,展白「嗯!」地一聲竟似答應,無形中佔了自己的便宜,忙道:「呃!你怎麼……」

  誰知她這一「呃!」竟又接上了展白的那聲「我的媽!」二人都是出於無心,卻趕得這樣巧,好像都是成心佔對方便宜似的,待二人會過意來,不由相對大笑起來。

  這一笑,二人的情感無形中已接近到毫無隔閡的地步了。

  布衣少女一頭撲到展白懷裏不依道:「你壞!你壞!你佔我的便宜。」

  展白又是痛呼,又是大笑,原來布衣少女一撒嬌,便忘了展白身上還有傷,這一撲在展白身上,便把展白的傷口碰到了,痛得展白尖聲急呼,可是那少女撲在展白懷裏,嬌嫩的手肘又格到了展白的肋骨,所以奇癢難熬,又禁不住大笑起來……破廟之中春色無邊,充滿了兩個青年的天真無邪的歡笑……

  忽然廟外傳來一聲極微弱的響音,似乎是秋天落葉的聲響,若不留心,絕聽不出來,可是這微弱的聲音,卻未能瞞過那武功絕高的布衣少女。

  只見她突然收住了如銀鈴的笑聲,猛然從展白懷裏站起,嬌叱道:「甚麼人?大膽在此偷窺!」

  在「人」字出口時,她已飛身掠出殿外,「大膽在此偷窺」的幾字,已經是在殿外房頂上發出的了。

  這布衣少女的身法可說是快得出奇,但她饒是如此快速,石廟殘破院落之中,冷月寂寂,卻不見一條人影。布衣少女對自己的耳目之聰敏,似有充分的信心,絕不疑心自己會聽錯,嬌軀站在殿頂的破瓦殘棟上,瓊鼻一皺,冷哼了一聲,緩緩言道:「恐怕你也知道是誰住在此地,若再敢來偷窺,別說姑娘對你不客氣!」布衣少女說此話時,嬌美的臉上竟現出一絲煞氣,雖然她的聲音不大,但已傳出了十數里之外。果然暗中有人偷窺的話,凡在十里方圓以內的,都可以聽到她猶如黃鶯百囀的嚦嚦鶯聲,但卻充滿了駭人心魂的恐怖語氣。

  布衣少女說罷,也不管是否有人隱身附近,身形橫空一掠,半空裏一個盤旋,猶如歸巢乳燕般,穿窗而過,又回到了房中。展白愕然道:「姑娘,你發現了甚麼?」

  布衣少女笑容燦爛如花,跟在房頂說話的語氣,有如天壤之別,在殿外發話時冷如冰霜,見了展白卻又豔如桃李,只見她貝齒閃光,笑道:「可能有一兩個膽子大的小老鼠,躲在大樑上偷看我們說笑啦!」布衣少女又跟展白說笑了一會,便安撫展白睡下,她自己便坐在展白榻前閉目調息起來……

  展白心情起伏,思潮澎湃如大風暴中的海洋,不要說睡覺,他連安息下來都不可能。

  他又不時睜開眼睛來,看看這不知來歷,卻救了自己又這般神秘莫測的布衣少女。

  那布衣少女打坐調息的姿式很特別,既不是盤膝趺坐,也不是五心朝天,而是玉手支住香腮,兩條修長玉腿,一屈一伸,韻致婉然,長長的眼睫毛覆蓋著似水雙瞳,嘴角含笑,蘋果似的雙頰上梨渦隱現,竟像是美人假寐,又好像是一幅海棠春睡圖,這哪裏像是在靜坐行功,分明是一幅春色無邊的誘人圖畫!但看她耳、鼻及微張的櫻口內,有五縷裊裊白氣升起,竟在她頭頂上聚集成三朵曇花般的雲霧,便知她不但在靜坐行功,而且顯見其內功修為已到了「三花聚頂」、「五朝氣元」的精妙境界。

  ▼第三十五回 河邊鬼事

  她實在太美了,美的無法形容,展白縱然心無邪念,也不由雙眼睜睜地望著她出了神……

  她卻緩伸兩條玉腿,纖腰一挺,腳尖落地,走向展白,雙手輕輕地撫在展白的身上。

  展白只覺她素手觸處,溫暖酥麻,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使他周身血液加速地沸騰起來……

  展白輕輕地「啊!」了一聲,心旌搖動,幾乎把握不定……

  那絕美的布衣少女,卻吹氣如蘭地在他耳邊說道:「為了要你早些復原,說不得要損耗我一點真元,為你運功療傷了,你現在運功相引吧!」

  展白頓感一陣羞愧,不自覺地臉上發燒,心說:「展白呀展白!你自命為一個奇男子,就不該胡思亂想,何況人家還是一片好心,要為自己療傷呢……」

  想至此處,立刻收回綺念,清心澄志,默默運功相引,只覺她手觸之處,一股溫暖的熱流,霎時通過了自己全身。

  那布衣少女雙手不住地在展白身上遊動,展白漸漸覺得四肢百骸,舒暢無比,腿臂傷處痛楚也逐漸消失……

  正在渾然忘我之境,那少女突然雙眉一皺,停下手來,側耳聽了聽,美麗的臉上突然泛起一抹殺機。

  展白胡思亂想,卻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正在此時,忽聽衣襟破風,從屋外飄進一人。

  展白還以為那神秘美麗的布衣少女去而復回,因此也未在意。但等那人走至展白面前,展白不由嚇得一怔。

  原來進屋的不是那布衣少女,而是一個白色儒服的少年。

  新正天寒,展白臥榻上鋪著乾草,身上蓋著厚被,還覺得有點冷,那白色儒服少年手中卻拿了一柄銀扇,看來分外扎眼。

  展白見與他素不相識,微感意外,尚未發言,那白色儒服少年卻莞爾笑道:「兄台豔福不淺,有『紅顏魔女』陪伴,想必是破廟當瑤台,樂不思蜀了。」

  展白愕然道:「閣下何出此言?」

  白色儒服少年右手銀扇在左手掌掌心輕輕一擊,道:「紅粉佳人不過是帶肉的骷髏,美女如玉也不過是有毒的蛇蠍,恐怕你春夢未醒,便已做了荒廟冤魂了。」

  展白驚道:「閣下說這話是甚麼意思?」

  白色儒服少年手拿銀扇,卻搖頭晃腦地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展白被他說得如同蒙了一頭霧水,越發不解地問道:「閣下有甚麼見教,不妨明說,何必如此故作驚人之言?」

  白色儒服少年忽然哈哈笑道:「你當真不知那魔女是何許人嗎?竟有膽量跟她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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