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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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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身法!」展白心急取劍,對自己的輕身提縱術,忽然增高了許多,並未留意。但身後傳來一聲喝采,卻把展白嚇了一跳! 展白手中之物,有兩次被搶的經驗,那真是使人痛不欲生。這次失劍剛一到手,突然身後又現敵蹤,展白幾成驚弓之鳥,腳落地面之後,手握劍柄,指按劍柄卡簧,「嗆琅」一聲龍吟,「無情碧劍」出鞘,閃起一溜碧光,展白就撤劍出鞘之勢,反臂後掄,一式「夜戰八方」,無情碧劍在身後劃了一道光弧,然後轉身展眼四顧。 展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原來站在展白身後的,竟是兩個身穿白色麻衣,腰繫草繩,長髮披肩,面目呆板的毫無一點表情,而且臉色慘白的無點滴血色的兩個怪人。 這兩個怪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展白身後,恍如兩具幽靈,而且,這兩個怪人周身帶著一種鬼氣,從這兩個幽靈般的怪人出現之後,頓使這闃無人跡的密松林,籠罩上一層陰森森的感覺。 雖然是麗日中天,展白卻有恐怖陰森之感,恍如置身地獄,周身汗毛根根發炸。 尤其奇怪的是,這兩個怪人,無論衣著打扮,面貌形狀,無一不同,幾乎如一人分身為二人一般。 就在展白驚怖失神之中,其中一個怪人呲牙一笑。 不過,他這笑容比不笑更嚇人,面上肌肉動都不動,只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 另一個怪人,卻向展白一伸手,陰森森地喝道:「拿來!」 展白退後一步,橫劍當胸,心中暗下決心: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能再把父親的遺劍失落,縱然一死,也在所不惜!想罷說道:「在下與二位素不相識,不知二位叫在下拿甚麼來?」 「咯!咯!咯!……」 兩怪人齊聲怪笑,聲如雞啼。笑得展白周身直起雞皮疙瘩。 「第一要你先拿劍來!」兩個怪人笑罷,仍由其中之一先發言。 「第二你要再把命拿來!二事為一,我看你還是先把劍拿來比較方便,省得你死後,我老人家還得彎腰拾劍!」 這話狂傲已極,直把展白視如無物。展白聽罷,劍眉一軒,激起滿腔怒火,早把生死之事置之度外,冷笑一聲,說道:「二位大言不慚,請報上個萬兒來!我展白劍下也不死無名之鬼!」 二怪人聽展白自報姓名,互相對望了一眼,毫無表情的臉上,竟也聳動了一下,齊聲問道:「怎麼!你也姓展!不會是假的吧?」 「豈有此理!」 展白心說:「姓還有假的?」 想罷傲然說道:「是不是二位用的假姓假名,才不敢說出來?」 誰知這話,正觸動了二怪人的隱痛。只見其中之一叱道:「我叫活死人!」 另一個也厲聲叱道:「我叫死活人!」 二人又同聲說道:「我二人還真是無名無姓,但說出名號之際,也就是你死亡降臨之時!」 兩怪人說罷,同時縱起身來,掌、爪兼施,向展白猛撲而至。 展白手中劍一緊,左封右擋,接連施出五六招,才把兩個怪人逼退。 近日來,展白接連會過不少武林頂尖高手,但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招式。 兩個怪人招式出手,似慢漸快,看他掌指緩緩而出,突地狂雨暴風而至;忽然又快而慢,見他閃電追風而至,突地又凝止在眼前,掌指緩緩劃出。 怪人每出一招,展白必須連換三五招,才能擋住,因此,兩人互攻出兩三招,已把展白鬧了個手忙腳亂。 此時,展白完全失卻了與「獨腳飛魔」動手時的從容鎮定。因為「獨腳飛魔」招式再快,總有脈絡可循,如今,這兩怪人施出的手法,卻是毫無跡象可覓。 展白的武功,原就很雜,當初他雖在武學一道上,刻下十數年的苦功,但缺乏名師指點,所學的不過是極普通的武功招式。後來他苦習《鎖骨鎖魂天佛秘笈》佛門正宗心法,內功大增,耳目銳敏,大逾尋常,才達到了修習上乘武功的門徑。可是,對奇奧的劍掌招式,他仍是一竅不通。然後,他接連與高手過招,都是從別人的奇奧招式中,觸動了他的靈思,才學會了三招五式,其中不連接之處,還得由自己臨機應變,設法彌補。 他與「三寸丁」動手時,他的內功潛力,比「三寸丁」高的多,但僅能與「三寸丁」打成平手,就是因為招式不純熟的原因。 如今,在這兩怪人的怪異手法夾攻之下,立刻使展白捉襟見肘,左右支拙。 十數招已過,展白已守多攻少,長劍每每遞不到部位,即被兩個怪人強勁掌風逼回。 展白愈來愈感心驚,轉眼四面八方,均是面目陰森的白色人影;有的快如飆風,閃眼撲至眼前;有的凝立面前,渾如不動,屈指伸掌抓向自己。但不管是快還是慢,絲絲勁風,透骨奇寒,拳拳指影,觸膚生痛,而且圍在自己四周的白色怪人,愈來愈多,兩個變成四個,四個變成八個,八個變成十六個,十六個變成更多。展白雖然心中明白眼前幻像是由於兩個怪人,身法變幻所致,但已不知那個是實,那個是虛,只有把「無情碧劍」舞了個風雨不透,以求自保。 展白的「三才劍法」是極為普通的一套劍法,但由展白手中施展出來,卻又不同凡響,一是「無情碧劍」為武林至寶,二是展白內功真力激增。一套武林習見的「三才劍法」,由展白施展出來,居然寒光滾滾,猶如怒龍鬧海,冷森森的劍氣,撲面生寒,舞到快時,忽忽隆隆,竟然隱挾風雷之聲。 兩個怪人的吃驚,不下於展白,因為弟兄兩個合起手來的「太極兩儀離魂掌」,很少有人能夠在掌下走出十招去,而面前這毫不起眼的少年,竟能力戰十數招而不敗。 晃眼又是五六招過去了。 「活死人」還能沉得住氣,不緊不慢,一招一式地往下打,「死活人」性子急而烈,見久戰展白不下,厲嘯一聲,左掌橫削,右掌豎砍,一式「陰陽異路」,猛罩展白上、中兩路,五處要穴。 這一招凌厲無比,展白被兩個怪人圍困得頭昏眼花,早已不知敵人招式從何而至,只顧奮力把無情碧劍舞個風雨不透,不求傷敵,只求自保,對敵人凌厲殺招渾然不覺。 可以說等於盲人騎瞎馬,走到危險邊緣而不自知…… 但「活死人」突然看見展白劍穗上,懸墜一物,心中猛然一震,有意無意之間,出手部位把「死活人」將要傷到展白的殺招,阻了一阻。正當「死活人」要跳腳發脾氣時,「活死人」出手如風,已把展白劍穗上飄墜之物抓到手中,跟著飄身後退。 「死活人」雖然不知「活死人」此舉的用意,但二人向來同進同退,見「活死人」竄出外圈,瞥著一肚子的不高興,也隨後倒躍而出。 展白頓覺壓力一減,四周白色人影倏然而收,忙也收勢停身,橫劍而立。 兩個怪人已經打開一個綢布小包,隨手抓出一團亂髮,兩個怪人先自對望了一眼,然後向展白面前一遞,叱問道:「這是甚麼?」 展白一眼看見兩怪人手中拿的那團亂髮,不禁熱血上沖,雙目盡赤。 那不正是「辣手童心」費一童,給自己丟掉,自己苦尋不獲的父親遺物嗎? 「還給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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