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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展白一聽,這獨臂禿頂老者,竟是二十年代武林中聞名喪膽的「追魂鈴司馬敬」,心中不由一懍。

  原來「追魂鈴司馬敬」,乃是西北道上有名的魔頭,與「獨腳飛魔李舉」號稱「塞外雙殘」,武功高不可測,行事怪僻,手段殘酷,如被纏上誓死不休,不把對方殺戮殆盡,永不算完。江湖上不論黑白兩道,對這兩個魔頭,莫不避若蛇蠍,無人敢惹。沒想到也被慕容莊主收羅在莊上。

  「那麼,」追魂鈴司馬敬對雷大叔冷然說道:「為什麼阻擋老夫擒拿莊上逃犯?」

  「司馬兄可能拿錯了。」雷大叔說:「這少年乃是雷某一個晚輩,哪是什麼逃犯?」

  「嘿嘿嘿……」追魂鈴司馬敬一聲冷笑,說道:「老夫與莊主親自把他擒來,關在牢內,還會有假嗎?雷震遠你明明是吃裡扒外……」

  「住口!」雷大叔亂髮飛揚,雙目如電,厲聲叱道:「就算我雷震遠吃裡扒外,也輪不到你這禿鬼來說嘴!」

  「雷瘋子!」追魂鈴司馬敬最忌諱說到他的禿頭,見雷大叔罵他禿鬼,不由目閃凶光,陰狠地說道:「別人怕你,我司馬敬可不怕你!別以為你有『七十二路天佛掌』就天下無敵,叫老夫看來不值一顧!」

  「不信你可以上來試試!」雷大叔雙掌一立,傲然說道。

  「好!老夫就領教領教你雷瘋子的天佛絕學!」

  追魂鈴喝罷,獨臂一探,身形電射而起,向雷大叔迎胸劈來一掌!

  掌風破空銳嘯,勁流山湧,追魂鈴掌力驚人。

  雷大叔嘴角含笑,穩立如山,對著追魂鈴威勢強大的一掌視若無睹!

  追魂鈴強大掌風,恍如飛星隕石,眼看已擊在雷大叔前胸之上,又突然變掌為抓,五指箕張,幻起漫天爪影,籠罩雷大叔胸腹之間致命要害,猛抓而下!

  展白在一邊看得心頭狂震,像禿頂老者一隻獨臂,能施出這樣威、猛、迅、捷、變化莫測的神奇招式,實在令人觸目驚心!

  雷大叔對追魂鈴的奇奧招式,卻從容不迫,依然穩立當場,直到漫天爪影已臨近胸前,雷大叔才身形電旋而出,展白幾乎沒看清楚雷大叔,是用什麼身法,只覺眼前一花,雷大叔已脫出爪影之外,同時,見雷大叔右掌如刀,斜砍禿頂老者後腦「風府」重穴,左腿猛踢禿頂老者「尾椎」一招二式,奇奧絕倫。

  雷大叔見招打招,掌腿齊施,快如電光石火,攻敵之必救。展白初睹高手過招,心癢難熬,腦際中靈光熠閃……

  禿頂老者身形一翻一弓,斜射出二丈開外,才躲過了雷大叔的一掌一腿,但已氣得雙目如欲噴火!

  禿頂老者,更不答話,二次猛撲而上。

  二人倏分又合,身法均是快得出奇,招式更是精奧萬分,只看得展白眼花繚亂,心頭狂喜,把救人逃跑的事都忘於九霄雲外去了,眼睛睜得滾圓,緊緊注視著二人的一招一式……

  有道是:「能見高手過招,勝過從師三年。」展白心切父仇,醉心習武,卻從未遇到名師,但所學的不過是一般莊家把式,為了強壯筋骨倒可以,要想與武林高手一爭長短,實在差得太遠!

  就是雷大叔苦心孤詣,把他關閉在石洞,授以天下第一奇書《鎖骨銷魂天佛秘笈》中之武學,使其在暗中摸索,得窺正宗心法門徑,練會了吐納煉氣之術。又經過「銀簫奪魂」音魔簫法的試煉,及淩風公子的無情打擊,震開了周身奇經八脈,但對於真正動手過招的奇奧變化,隨機應變,仍然是一竅不通。

  雷大叔與禿頂獨臂老者「追魂鈴」司馬敬,均是當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名列豹突山莊十大高手之列。二人內功修為均至爐火純青之境,身負絕世武學高不可測,素常雖被慕容莊主一樣的重視,一樣的恩禮有加,但骨子裡誰也不服誰。不過均是武林中身份地位極尊,無緣無由不會當面較量罷了。

  因此,這二人一動上手,雖然同是豹突山莊方面的人,卻比與敵人動手過招,更加狠毒!更加猛烈!

  好在,夜犯慕容莊主的仇家,人數不少,慕容莊主的武林高手及莊主本人,均在迎戰來犯之敵,又加上來敵縱火燒莊,整個豹突山莊,殺聲震耳,火光燭天,百數十人捉對兒廝殺,對這雷大叔與追魂鈴司馬敬,自己人與自己人搏鬥相打,竟未被人發現。

  雷大叔與追魂鈴司馬敬,快攻快打,恍然間打了二十餘個照面。

  二人越打越快,越快越狠,招式更是雲詭波譎,奇奧百出,身法迅逾飄風閃電,翻翻滾滾,掌風勁流激蕩四射,波及兩丈方圓範圍,直打得砂石橫飛,庭中花木枝葉四濺,聲勢好不驚人!

  展白看得著了迷,雙手抱著負傷昏迷的樊素,站在一旁,雙眼一瞬不瞬地望著二人動手的一招一式,對眼前火光燭天,殺聲盈耳的混戰場面,竟恍如未見?更忘了自己身處何地。

  「你好大膽!還不快走,等在這裡於什麼?」

  一聲低叱,響在展白耳側,又覺得衣袖被人一拉,展白驀然驚覺,回頭見一條嬌小人影,已飛身掠向暗處。

  展白這才想起自己身處龍潭虎穴,而且懷中還抱著一個負傷昏迷的新交,覺得警告自己的人似友非敵,心想先離開險地,為樊素醫好傷勢要緊,有什麼事以後再說,當即縱起身形,隨著那嬌小黑影跑去!

  在前奔跑的黑影,對莊上路徑似乎甚為熟悉,穿屋過廊,騰房越脊,專找黑暗無人之處跑去。而且其身法也甚快,不時佇下身形等候展白,到轉彎拐角之處,更是暗打招呼,一直把展白引到莊外,跑上一個密林叢生的小山上,才停下腳來。

  展白目力已到夜能視物地步,一路跑來,早已看出在前引路的黑影,似是天真未鑿的婉兒。如今,那黑影跑到小山頂上,立定腳步,展白定睛看去,夜風習習吹得她衣袂飄舉,秀髮微揚,滿天繁星之下,悄然立在小山坡上的不正是婉兒還會是誰呢!

  「你懷抱的是誰?」

  婉兒站定身形,等展白跑近,用手掠了一下被夜風吹亂了的鬢髮,向展白問道。「我新交的一位朋友,名叫樊素。」展白毫不隱瞞地說。「姑娘……」

  「姓樊的!」婉兒打斷展白的話。「那一定是我家的大仇人了,讓我看是誰?」

  微風撲面,婉兒嘴裡說著話,人已棉絮隨風般地飄到展白麵前。同時,伸手向樊素面門抓去。

  展白估不到婉兒身手竟也如此快捷,毫不下於乃姐。

  如今,這妹妹出手又是這麼快,而且聽她說樊素是她家大仇人,展白誤以為婉兒想施殺手,來傷害昏迷不醒的樊素。展白與樊素雖是新友,卻一見投緣,在牢中談得甚是投機,他怕婉兒傷了樊素,同時,也是下意識的反應,見婉兒探手抓來,身形一側,向一旁閃去。

  「嘶!」展白閃得快,婉兒的手來得也快。展白一閃,婉兒一抓,正好把樊素頭上的武士巾抓落下來。

  「咦!」

  「呀!」

  婉兒,展白同聲驚呼,原來樊素頭巾脫落,露出滿頭青絲,竟是一絕色少女,分明是女扮男裝!

  「哼!」婉兒一愕,瞬即小嘴一撇,粉臉現出妒意,冷哼一聲,說道:「原來是個女的!我說你為什麼捨死忘生,也要救她哩!」

  「我……我不知道!」展白錯愕地說:「真……不知他是女的……」

  「不用裝傻了!」嫉妒,乃女人天性,愛之愈深,妒之愈甚。婉兒雖是純潔天真,心無點塵,但她既為女人,與女人生之俱來的妒心還是有的。病榻上與展白一夕相對,她心之深處已暗暗愛上展白,如今展白捨死忘生所救援的竟是一絕色少女,而且抱在懷內愛護備至,婉兒心裡立刻起了酸溜溜的感覺,不高興地說道:「那麼,現在你該知道了吧!」

  言外之意,是要展白把樊素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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