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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現在她嬌軀依偎在床前,幾與展白肌膚相接,展白一邊張嘴接吃著少女一匙一匙送來的參湯,一邊鼻孔中嗅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處女之幽香,幾疑身在夢中!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這萍水相逢的絕美少女,為什麼會對他這樣好?……

  「在下……想問姑娘一句話。」在那青衣小婢叫走中年貴婦時,使展白想起中年貴婦在途中救自己時的憂鬱神情,不知如此高貴慈祥的貴婦人,還會有什麼心事?又想起這婉兒如此純真善良,竟跟剛才那倨傲少年,與那冷若冰霜,神秘無比的黑衣蒙面女郎,像是兄弟姐妹似的,要是同胞兄弟姐妹,性格怎會如此不同?而那青衣小婢口中的老爺子又是誰?展白心中充滿了疑問,禁不住問道:「不知姑娘……肯開誠相告否?」

  但,展白問出口來,才覺得探詢人家的隱私,實有冒昧之嫌,不由得吞吞吐吐。

  「在下……姑娘……姑娘……在下……」婉兒模仿著展白的口吻,未說完先自花枝亂顫地笑起來。

  又說:「哎呀,酸死了!」

  展白臉孔一紅……

  「白哥,有什麼話儘管問好啦!」婉兒一片天真,上邊的話只是覺得好玩,絲毫沒有譏笑展白的成分。

  一見展白臉紅,立刻止住了嬉笑,誠懇地說道:「如小妹知道的一定告訴你。不要姑娘,在下的,聽著多見外!以後就叫我妹妹好啦!」

  「哪能……我實不敢當」……展白還想推辭,誰知婉兒接嘴道:「我們都姓展,沒有什麼敢當不敢當!白哥,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吧!」

  展白見婉兒虔誠,自己不好意思再推辭,便說道:「婉妹——」

  這一聲婉妹,婉兒聽了甚是開心,笑容如花。

  「那青衣小婢口中說的老爺子,是不是令尊……」

  婉兒搶著點了點頭,展白繼續問道:「令堂好像是不甚快樂,難道令尊與令堂……」

  婉兒笑容立斂頻皺蛾眉,無限委婉地說道:「白哥,請你不要問我這些好不好,小妹不願談論上一輩人的事……」

  婉兒說到最後語聲漸低,頭也跟著低了下去。

  展白見婉兒幽怨之情,知道人家有難言之隱,便改口問道:「既是婉妹不願說,愚兄不便再問。但是,愚兄還有一事,深感不解,為什麼婉妹這樣好,令兄卻那麼咄咄逼人?令姐又……」

  「不要談他們啦!」婉兒又抬起頭來,含著無限深情凝望著展白,說道:「也讓小妹請問幾個問題,白哥,你的病好了以後,準備作何打算?」

  展白驀地聽到婉兒如此一問,千端萬緒,立刻壓上心頭,不由使他呆住了……

  「父仇不共戴天!」當然自己病癒之後,是要去為父親報仇。但自己連父親的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而且,又把父親臨死時,遺留下的寶劍及遺物,也給弄丟了。自己武功未成,舉目無援,此後連個存身之處都沒有。

  半途棄職,燕京鏢局是無臉再回去,至於現在自己存身之處——這神秘不可測的地方,雖然中年貴婦及婉兒,對待自己甚好,但說不定人家是見自己傷病,才產生了同情,等到自己傷好病癒,萬無久住之理。何況,還有那倨傲少年,及那瘋顛的亂髮怪人,自己想起來就寒心,就算讓自己住,自己也住不下去……

  展白思及此處,頓感前途茫茫,充滿了悲觀與無望,真是到了走投無路的絕境了!

  固然,展白處此悲觀絕望之境,對人世一無留戀,一死毫不足惜。但想到父仇未報,自己又不能死。真應了那句懺語:「求生無路,欲死無門!」

  思及此處,展白真有英雄末路之感,不自覺地滴下幾滴英雄淚來……

  「白哥!」誰知婉兒見展白悵望屋頂,默默無語,獨自落淚,竟一探嬌軀,伏在展白身上,雙手抱住展白,用一種鐵石之人聽了,也會心軟的溫柔聲調說道:「天角海涯,不管你走到哪裡,展婉妹也不跟你分開!」

  這純潔少女的真情流露,使展白心中大為感動,猶如在炎涼的人世之中,頓逢知己一般。寒冬裡又出現了春天,絕望中又生出了希望,黑暗裡有了光明,沙漠中開遍了花朵!

  這雖是虛幻的不可捉摸,但,又顯得多麼充實呢?

  展白情不由己地,也從被中探出雙手,緊緊擁抱著婉兒,嘴中喃喃低語:「是的,我們永遠不分開!永遠不分開,永遠不分開……」

  「哼!」突然窗外傳來一聲極冷的冷哼,有如一陣凜冽的寒風,刹那,把遍地的花朵吹落得無影無蹤!

  「無恥的丫頭,膽敢敗壞門風!」冷哼過後,跟著傳來一聲,寒冷猶如冰窟雪窖的語聲責駡。

  「大哥!」婉兒嬌喝一聲:「你敢欺侮我!」喝罷,婉兒從展白懷中掙起,飛掠至窗外!

  一陣爭吵聲,愈來愈遠,終於聽不到了……

  刹那之間展白仿佛覺得方才逸然的房間,於今又變得寂寞冷清起來,這盛夏的六月之夜,怎的有如此寂寞冷清的感覺,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而腦海之中,卻偏偏又混亂得很,自他在那小林中遇著安樂公子之後,一切世事就仿佛變得混亂不堪,他雖想靜下思潮來仔細思量一遍,竟不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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