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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六個恨極也怒極的女人已經停了下來,她們不再一起盲目的追著。

  現在她們二人一組,分站著船頂、和左右兩側船舷,正一步步的逼向船頭的小呆。

  「喂!小子,你一個搞六個是搞不過的,搞兩個應該沒什麼問題,拿出本事來,我們這給你加油打氣哪——

  岸邊的人已發現到這種情形,裡面有人幸災樂禍,隔山觀虎鬥的縱笑著。

  小呆嘴角露出一抹他們看不見的笑意,他緩緩的靠向右舷的通道,他已看準了,右邊正是面對著江邊,岸上的人應該很清楚的看清小呆的出手。

  兩柄劍像是兩條靈蛇似的猛然撲向小呆。

  小呆不退反進,他在微小的空隙裡鑽過,同時他的兩雙手已同時握住執劍人的手腕,然後舉肘一撞。

  兩個女人已撲跌在地,動也不動一下,全失去了知覺。

  「好、好。」

  「好小子,有一套,身手不賴呀!——」

  岸上的當然看得一清二楚,他們也知道這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他們嘴裡卻叫笑著喊好。

  敢情他們怕看不成接下來的好戲,而故意給小呆喊好。

  小呆朝岸邊拱了拱手,嘴裡王二麻子的說:「謝啦!各位大哥。」心裡卻想:「娘的,等下你們就知道爺爺我藏了多少真本事,只要脫離了險境,我要不打得你們滿地亂爬,我就自己一頭栽到江裡,不開眼的東西,竟敢叫我『相公』?!」

  船艙頂的一組是逐月和另一少女,她們已一躍而下,一前一後的立刻堵住小呆。

  小呆咧咧嘴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早已把二人氣得花容變色的。

  同樣的,二柄劍一前一後夾擊著迅速攻向了小呆。

  故意的躲閃了幾個回合,覷得一個難得的幾會,一矮身,趁著船舷擋住了岸上諸人的視線,他的手簡直就像「魔爪」,已迅急的點上二人的「環跳」穴。

  二個女人只覺大腿一陣酥麻,立時站不住身,而她們的劍卻像互相攻向了對方。

  小呆起身抬肘適時撞歪了她們手中之劍,並且又點了她們的「暈穴」。

  「哎呀呀——你們怎麼自己打自己呢?」小呆故意吼道。

  這一切只在剎那間發生,岸上的人根本看不清,因為她們的姿勢就和自相殘殺沒什麼兩樣。

  小呆話說完就立刻繞到背著岸邊的左舷。嗯,他還來得真快,就在飛花和另一少女正想從船頂頭包抄趕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碰上。

  當然她們不知道小呆會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已經輕鬆的擺平其他的人。

  小呆伸出食指輕鬆的勾動,他的樣子哪像要和人打架?簡直和「弔膀子」差不了多少。

  兩個女人怎麼受得了這種「二百五」式的侮辱?

  劍動,人亦動。

  飛花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陰陽怪氣」的「啞子」是多麼的可怕。

  因為她們的劍才一動,自己和另一少女的就像突然中風般的癱了下來。

  她不知道小呆是使了什麼邪法,但是她知道她已敗了,徹徹底底的敗了。

  小呆的眼睛閃過一陣惡作劇後的笑意,他輕輕的扶住她們,並且小心的把她們靠在船板上。

  然後他也坐了下來,兩隻手居然頗不老實的左擁右抱,口裡怪叫著:「來呀!你們出招呀!!」

  「哎唷!你們還真兇得緊呀!——」

  小呆用腳踢得船艙「乒乓」直響。

  一個人扯著喉嚨自說自話好半會後,他站起身子拿起飛花手中的劍在身上割了好幾道口子,下一句「莫忘了賠我一件新衣」就走了。

  岸上的人看不見這邊的情形,可是當他們看到小呆衣衫破裂的轉了出來,立即轟然拍手、喝采。

  「你們這群豬,等一下如果你們還能再拍手,那才是奇蹟——」

  小呆心裡這麼想,嘴上卻故意喘著氣道:「各位大哥。各位『帆』字舵的好——好漢們,小弟——小弟總算把六個母夜叉——給擺平啦——」

  「小子,有你的,你可給咱們男人爭了一口氣,現在告訴我們你是誰?為什麼會坐上了她們的船?」

  「我——我是王口木,人家稱我——稱我『摔碑手』,我因為趕時間所以——所以花了銀子坐上了她們的船。」小呆真會「掰」,他把「呆」宇拆了開來變成了「口」、「木」二字。

  「摔碑手」的稱號,江湖上少說也有五、六十個人被人如此稱呼,他更是不虞被人拆穿的說。

  「『摔碑手』,你聽著,現在你找條繩子把那六個雌兒給統統綁牢,我們要把船拉到江邊來,你懂了沒有?」

  小呆巴不得人家這麼說,他幾乎立刻的就找了繩子,把那飛花、逐月像綁粽子似的捆了結結實實。

  ▼第二十二章 冤莫辨

  像李員外這種身材的人,永遠都很容易可以買到合身的衣服,而且質料也都是最好的。

  因為只有有錢的員外才會常常買衣服,而有錢的員外,他們的身材不全都是和他一樣的嗎?

  李員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明明想要找家館子先請這位救命恩人吃一頓的,卻還是忍不住的先找了一家綢緞行,換下了自己一身又髒又破的「新衣」。

  他是不信自己沒有穿新衣的命呢?還是他怕他原來的一身和這位體如桃李的許佳蓉不相襯?

  許佳蓉看到李員外一身光鮮的從這家綢緞行出來後,她輕笑道:「有一句話不知你聽過沒有?」

  李員外明知那不會是什麼好話,可是他仍忍不住的問:「什麼話?」

  「有種人就是穿上了龍袍,也不像皇帝。嗯,不幸的是,你好像就是那種人。」

  李員外半天作響不得,他只沉默的在前面帶路,希望快一點找家飯館,趕緊請這個不識趣而又偏偏喜歡說實話的女人吃完飯,然後揮揮手說聲「再見」。

  人為什麼都聽不得真話呢?

  難道李員外連這點雅量也沒有?

  「你——你好像哪裡不太舒服?」許佳蓉又問。

  「我很好。」李員外木然應道。

  「那為什麼一向詼諧幽默的你,突然間變得不愛說話了呢?難道只為了我剛才所說的話?」

  「不,我不是那種開不起玩笑的人。」

  「你知道嗎?如果你再垮著個臉,我將拂袖而去,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真正原因,那就是我欣賞你的多話和詼諧,如果你失去了這些,我寧願回家去對著我的北京狗說話。」

  李員外苦笑了一聲,他還真沒想到這個冷絕的女人會坦率的那麼可愛。

  「為——為什麼?」李員外有些不解的問。

  沉思了一下,許佳蓉道:「這個血腥的江湖,已有了太多的殺機、痛苦、煩惱,我只希望找一個能讓我歡樂和發自內心微笑的朋友,而你正是我想要找的朋友。」

  甩了甩頭,李員外難過的像天即將塌下,他說:「你說實話,我像什麼?」

  「你像什麼?!你是李員外啊!還能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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