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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小魚兒望著滾滾江流,更是興高采烈,笑道:「咱們坐船走一段如何?」

  江玉郎附掌道:「妙極妙極,小弟也正想坐船。」

  只見一艘嶄新的烏蓬船駛了過來,兩人正待呼喚,船上一個簑衣笠帽的梢公已招手喚道:「兩位可是江少爺?有位客官已為兩位將這船包下了。」

  小魚兒瞧了江玉郎一眼,苦笑道:「這人不是我肚裡的蛔蟲才怪。」

  他索性也不再問這船是誰包下的,只因他知道反正是問不出來的,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上去再說。

  船艙裡居然窗明几淨,除了那白髮梢翁外,船上只有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雙大眼睛老是往小魚兒身上瞟。但小魚兒卻懶得去瞧她。他簡直一瞧見漂亮的女人就頭疼。

  到了晚上,江玉郎悄聲笑道:「那位史姑娘像是看上大哥了。」

  小魚兒打了個呵欠,懶洋洋道:「你長得比我俊,她看上你才是真的,只可惜你非得跟定我不可,否則你這小色鬼倒可去勾搭勾搭。」

  江玉郎臉紅了紅,道:「小……小弟沒有這意思。」

  小魚兒笑道:「算了,你若沒有這意思,怎會提起她,又怎會知道她名姓。」

  江玉郎臉更紅了,吃吃道:「小弟只不過偶然聽到的。」

  小魚兒大笑道:「你害什麼臊,喜歡個女孩子,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拿起隻枕頭蓋住眼睛,竟似要睡了。

  江玉郎道:「大哥,你不看書了麼?」

  小魚兒道:「今天我睡得著,不用看了,你呢?」

  江玉郎趕緊笑道:「大哥不看,小弟自然也不看。」

  兩人並頭睡在一床舖蓋上,江玉郎睜大了眼睛瞪著小魚兒,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魚兒鼻息沉沉,已睡著了。

  江玉郎悄悄將那秘笈掏了出來,輕手輕腳,翻了幾頁,正想看的時候,小魚兒突然翻了個身,一隻手壓到書上,一條腿卻壓到江玉郎肚子上,江玉郎恨得直咬牙,卻又不敢吵醒他,只望他再翻個身,將手拿開。

  那知小魚兒這回卻睡得跟死豬似的,再也不動。

  江玉郎氣得臉發白,眼睛裡冒出了兇光,一隻手摸摸索索,突然自被褥下摸出柄菜刀,一刀往小魚兒頭上砍下!

  就在這時,只聽「嗖嗖」兩聲,接著,「噹」的一響,兩粒乾蓮子自窗外飛了進來,一粒打中菜刀,一粒打中江玉郎的手腕,無論力氣,準頭,都有兩下子,竟像暗器高手發出來的!

  江玉郎手都被打歪了,咬緊牙,忍住疼,菜刀雖沒有離手,但頭上卻已不禁疼出了汗珠。小魚兒像是半睡半醒,咿唔著道:「什麼事,誰在敲鐘?」

  江玉郎趕緊又將菜刀藏起來,道:「沒……沒有事?」

  幸好小魚兒不再問了,鼻息更沉。

  但江玉郎又怎能再睡得著覺?

  這兩粒蓮子是誰打進來的?

  這船上怎會有這樣的暗器高手?

  那咳起嗽來,眼淚鼻涕就要一齊流下的白髮梢翁,莫非也會是什麼隱跡風塵的武林異人?

  那一天到晚只會亂飛媚眼的小姑娘,莫非也有如此高明的身手?竟能以兩粒輕飄飄的蓮子當做暗器?

  這簡直使江玉郎無法相信!

  但不是他們,又是誰?這船上並沒有別的人呀!

  何況,就算是他們,他們又為何要在暗中監視?為何要在暗中保護小魚兒,看來他們和小魚兒根本素不相識。

  江玉郎就這樣瞪大了眼睛,望著船頂,一夜想到了天光,還是想不通這其中究竟是何道理。

  他剛想睡的時候,小魚兒已醒了,又推醒了他,笑道:「你睡得好麼?」

  江玉郎強笑道:「好極了,一覺睡到大天光。」

  小魚兒道:「起來吧,睡得太多不好的。」

  江玉郎道:「是,是,該起來了。」

  他臉上雖在笑,心裡卻恨不得一拳打過去,到了船頭,再瞧見小魚兒精神抖擻的模樣,更恨不得一腳將他踢下河裡。

  那小姑娘已端了盆洗臉水過來,臉上在笑,眼睛在笑,那兩隻深深的酒渦也在笑——她在笑什麼?

  江玉郎眼睛盯著這兩隻端著盆的手,只見這雙手又白又嫩,實在不像能發出那般強勁的暗器!

  但一個終年勞苦的船家女兒,又怎會有這麼一雙白嫩的手?這祖孫兩人,莫非真的是喬裝改扮的!

  船是新的,他們的衣裳也很新,看來,他們扮這船家勾當,還沒有多久,也許就是衝著小魚兒才改扮的。

  但他們這樣做又有何用意?

  小魚兒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像是開心得很,洗完了臉,一口氣竟喝了四大碗稀飯,外加四隻荷包蛋。

  江玉郎卻什麼也吃不下去,只聽小魚兒向那梢翁笑道:「老丈,你貴姓大名呀?」

  那梢翁道:「老漢姓史……咳咳,人家都叫我史老頭……咳咳,我那孫女倒有個名字……咳咳,她叫史蜀雲。」

  江玉郎暗中苦笑,這每說一句話就要咳嗽兩聲的糟老頭,也會是個風塵異人,武林高手?

  只聽那史老頭道:「雲姑,莫要吃蓮子了,吃多了蓮子,心會苦的。」

  江玉郎又是一驚,扭轉頭,雲姑那雙又白又嫩的小手裡,果然正抓著把蓮子,一面吃,一面瞧著他笑。

  他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來,扭回頭,又瞧見小魚兒手裡正拿著本書在當扇子,赫然正是那秘笈。

  江玉郎這才想起,小魚兒昨夜是壓在上面的,今晨翻了個身,竟乘機將這秘笈拿走了。

  他居然將這本天下武林中人,「輾轉反側,求之不得」的武功秘笈當作扇子,江玉郎又是氣又是著急。

  船已駛離渡頭,突然一隻船迎面過來,史老頭用根長長的竹篙,向對面的船頭一點,兩船交錯而過,兩隻船都斜了一斜!

  小魚兒驚呼一聲,道:「哎呀,不好,掉下去了!」

  他手中的那本秘笈竟落在江中,江玉郎的一顆心也幾乎掉了下去。只見江水滾滾,霎眼就將秘笈沖的不見了。

  小魚兒苦著臉,頓腳道:「這……這怎麼辦呢?」

  江玉郎心裡恨得流血,面上卻笑道:「這些身外之物,掉下去又有何妨。」

  他心裡自然知道這必定是小魚兒故意掉下去的,小魚兒想必已背熟了,小魚兒自然也知道他心裡明白。

  但兩人誰都不說,這就是最有趣之處,除了他兩人自己之外,天下只怕再無人能猜得出他兩人的心意。

  蒼穹湛藍,江水金黃,長江兩岸,風物如畫。

  小魚兒笑道:「船慢慢走沒關係,咱們反正不著急。」

  江玉郎道:「是是,一點也不著急。」

  突然間,一艘快船自後面趕了上來,船頭插著面鏢旗,迎風招展,紫緞金花,繡著的是個獅子。

  江玉郎面上立刻露出喜色,眼睛也亮了,突然站起來,大呼道:「金獅鏢局是那一位鏢頭在船上?」

  快船立刻慢了下來,船上精赤著上身的大漢們,顯然都是行船的高手,船艙中探出了半個身子,大聲道:「是那一位呼喚……」

  江玉郎招手道:「我,江玉郎,李大叔你還記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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