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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第三十六章 貌合神離

  他轉過身子,竟頭也不回的去了。

  軒轅三光笑罵道:「這牛鼻子好沒良心,居然連謝都不謝你一聲。」

  小魚兒道:「大恩不言謝,這話你都不知道!」

  他一面說話,一面撕下塊衣襟,去纏肩上的新傷,只是一隻手仍和江玉郎的銬在一齊,行動自然不便。

  軒轅三光奇道:「你兩人為何如此親熱……」

  小魚兒笑道:「你若能叫我們不親熱,就算你有本事。」

  軒轅三光又拾起那柄刀,突然一刀,向那手銬上砍了下去,只聽「錚」的一聲,火星四激,尖刀竟斷成兩段!

  江玉郎嘆了口氣,小魚兒笑道:「你瞧,我和他是不是非親熱不可?」

  軒轅三光笑道:「那也未必,你若不願和他親熱,某家不妨砍下他一隻手來。」

  江玉郎面色慘變,小魚兒已笑道:「縱然砍下他的手,這鬼玩意兒還是在我手上,倒不如留他在我身旁,還可陪我聊聊天。」

  軒轅三光瞧著江玉郎的眼睛,緩緩道:「你若不砍下他的手,只怕總有一日他要砍掉你的!」

  小魚兒道:「你放心,他還沒有這麼大本事。」

  軒轅三光大笑道:「你這小鬼很有意思,某家本也想和你多聚聚,只是你身旁這小子一臉奸詐,某家瞧著就討厭……」

  他拍了拍小魚兒肩頭,人忽然已到了門外,揮手笑道:「來日等你一個人時,某家自來尋你痛飲一場。」

  小魚兒趕出去,他人竟已不見了,這時夕陽正艷,滿山風景如畫,小魚兒想起那地底宮闕,竟如做夢一般。

  ***

  由這「玄壇廟」下山的路並不甚遠,兩人一口氣走了下去,天還沒有十分黑,遠處底城,燈火數點。

  小魚兒長長鬆了口氣,笑道:「想不到我居然還能整個人走下山來,老天待我總算不錯。」

  江玉郎一直沒有說話,此刻忽然笑道:「不知大哥要往那裡去?」

  小魚兒道:「我要去的地方,你也得去。」

  江玉郎笑道:「小弟自然追隨兄長。」

  小魚兒道:「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固定的地方要去,只不過到處逛逛。」

  江玉郎喜道:「既然到處逛逛,不如先去武漢。那邊小弟有個朋友,家傳寶劍,削鐵如泥……」說到這裡,他微微一笑,頓住語聲,他知道已用不著再說下去。

  小魚兒果然已大聲道:「走,咱們就去找你那朋友。」

  他走了幾步,突又停下,笑道:「你身上可帶得有銀子,咱們總得先到鎮上去買幾件衣服……還得買件衣服搭在手上,否則不被別人看成逃犯才怪。」

  江玉郎嘆道:「大哥若讓小弟自那庫中取些珠寶,只要一件珠寶,買來的衣服只怕已夠咱們穿一輩子了。」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笑道:「既然你也沒有,看來咱們只好去騙些來了。」話剛說完,突見前面一個人提著燈籠走來,手裡提著個大包袱。

  小魚兒和江玉郎使了個眼色,正想走過去,那知這人瞧見他們,突然放下包袱,遠遠作了個揖,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那包袱裡竟是四套嶄新的衣服,而且好像照著小魚兒和江玉郎的身材定做的,兩人打開包袱都不免吃了一驚。

  江玉郎道:「這……這是誰送來的?」

  小魚兒皺眉道:「咱們剛下山,有誰會知道?」

  兩人想來想去,也猜不透是誰,只有先換上衣服,這時那山城中已是萬家燈火,兩人將一件紫緞袍子搭在手上,大搖大擺地走上大街,樣子看來倒也神氣,肚子卻已餓得「咕咕」直叫。

  小魚兒道:「那人既然送了衣服來,為何不好人做到底,再送些銀子。」

  話猶未了,突見一個店家打扮的漢子奔了過來,陪笑道:「兩位可是江少爺?方才有位客官寄了五百兩銀子在櫃上,叫小人交給兩位,還替兩位訂好了房間和酒菜。」

  小魚兒和江玉郎對望了一眼,江玉郎沉聲道:「那人姓什麼?叫什麼?」

  店家笑道:「小人也不知道。」

  江玉郎道:「他長得是何模樣?」

  店家道:「小店裡一天人來人往也有不少,那位客官是何模樣,小人也記不清了。」他連連作揖,連連陪笑,但無論江玉郎問他什麼,他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酒菜果然早已備好,而且豐盛得很。

  小魚兒笑道:「這人倒是咱們肚子裡的蛔蟲,無論咱們要什麼,他居然都知道。」

  他嘴裡說得雖開心,心裡卻不免有些擔憂,尤其他想到自己和那「黃牛白羊」來的時候,一路上的情況豈非也和此刻差不多,而自己此刻剛下山還不到一個時辰,怎地就有人知道?此人表面如此慇懃,暗中卻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他若真的全屬好意,又為何不敢露臉。

  江玉郎眼珠子直轉,顯然心裡也在暗暗狐疑,只是這兩人年紀雖輕,城府卻深,誰也不肯將心事說出來。

  到了晚間,兩人自然非睡在一間房裡不可。

  小魚兒打了個呵欠,笑道:「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幹什麼?」

  江玉郎笑道:「大哥莫非是想看看書?」

  小魚兒大笑道:「看來你倒真是我的知己。」

  他話未說完,江玉郎已將那本從蕭咪咪手裡奪回來的秘笈自懷中取出,小魚兒想看,他又何嘗不想看。

  秘笈上所載,自然俱是武功中最最深奧的道理,兩人好像都看不懂,一面搖頭,一面嘆氣,但眼睛卻又都睜得大大的,像是恨不得一口就將這本秘笈吞下肚裡,小魚兒瞧了一個時辰,又打了個呵欠,笑道:「這書難看得很,我要睡了,你呢?」

  江玉郎也打了個呵欠,笑道:「小弟早就想睡了。」

  兩人睡在床上,睡了一個時辰,眼睛仍是瞪得大大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若說他們在想那秘笈上所載的武功,他們是死也不會承認的。但到了第二天晚上,剛吃過晚飯,小魚兒就喃喃笑道:「難看的書,總比沒有書看好。」

  江玉郎立刻也笑道:「眼睛看累了正好睡覺,若是看精采的書,反倒睡不著了!」

  小魚兒附掌道:「是極是極,早看易睡,早睡早起,真是再好也沒有。」其實兩人心裡都知道對方絕不會相信自己,但卻還是裝作一本正經。

  尤其小魚兒,他更覺得這樣不但有趣,而且刺激——一個人若是隨時隨地,甚至連吃飯大便睡覺的時候都要提防著別人害他,騙他,這種日子自然過得既緊張,又有趣,自然過得充滿了刺激。

  兩人就這樣勾心鬥角,竟不知不覺走了三天,這三天居然沒有發生什麼事,居然太平得很。

  這三天裡,小魚兒時時刻刻卻覺得有個人在跟蹤著他,那種感覺就好像小孩兒半夜走路時,都覺得後面有鬼跟著似的,只要他回頭,後面就沒有人了,他若倒退著走,那人忽然還是又到了他身後。

  小魚兒猜不透這人是誰,更猜不透這人是何用意,反正只要他覺得缺少什麼,立刻就有人送來。

  他覺得這人好像是有求於他,在拍他的馬屁,但這人究竟有什麼事要求他,他還是想不透。

  兩人沿著岷江南下,這一日到了敘州,川中民豐物阜,景象自然又和貧瘠的西北一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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