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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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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道:「誰叫你是個瞎子,別人都看出來了,就是你看不出來。」 郭大路道:「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個秘密?」 燕七道:「嗯。」 郭大路道:「你為什麼一定要等到我快死的時候,才肯告訴我?」 燕七道:「因為……因為我怕你不要我……」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嘴就像是已被件什麼東西堵住了。 過了很久,她才輕輕的喘息著,道:「我們好好的聊聊,不許你亂動。」 郭大路道:「好,不動就不動。可是你為什麼要怕我不要你?你難道不知道,就算用全世界的人來換你一個,我也不換的。」 燕七道:「真的?」 郭大路道:「當然是真的。」 燕七道:「若用那個水柔青來換呢?」 郭大路歎道:「她的確是個很好的女孩子,而且很可憐,只可惜我心裡早已經被你一個人佔滿了,再也容不下別的人。」 燕七「嚶嚀」一聲。錦帳中忽然又沉默了很久,好像兩個人的嘴又已被什麼堵住。 又過了很久,郭大路才歎息著道:「我知道你那麼樣做,是為了試試我,對你是不是忠心。」 燕七咬著嘴唇,道:「你若肯在那裡留下來,這一輩子就休想再看見我了。」 郭大路道:「可是我已經到這裡來了之後,你為什麼還不讓我來見你呢?」 燕七道:「因為還有別的人也要試試你,看你是不是夠聰明、夠膽量,看你的心是不是夠好,夠不夠資格做我爹爹的女婿。」 郭大路道:「所以他們就看我是不是夠聰明能找出這間屋子的秘密,是不是夠膽量到龍王廟去。」 燕七道:「在那龍王廟裡,你若是敢動我那小表妹的壞主意,或是不肯先送她回來,你就算能找到這裡,還是看不見我的。」 郭大路歎了口氣,道:「幸虧我是個又聰明、又有膽量的大好人……」 燕七笑了,搶著道:「否則你又怎麼能娶到這麼好的老婆呢?」 郭大路歎道:「到現在我才發現我們真是天生的一對。」 燕七道:「你現在才發現?」 郭大路笑道:「因為我現在才發現,我們兩個人的臉皮都夠厚的。」 現在這屋子才真的像是個洞房了,甚至比你想像中的洞房還要甜蜜美麗。 他們夠資格享受。 因為他們的情感受得住考驗,他們能有這麼樣一天,可真是不容易。 鑽石要經過琢磨,才能發得出光芒。 愛情和友誼也一樣。 經不住考驗的愛情和友誼,就像是紙做的花,既沒有花的鮮艷和芬芳,也永遠結不出果實。 樹上已結出果實,春天雖已遠去,但收穫的季節卻已快來了。 燕七坐在樹下,摘下了頭上的馬連草大草帽做扇子,喃喃道:「好熱的天氣,王老大想必更懶得動了。」 郭大路的目光遙視遠方,道:「這些日子來,他和小林不知道在幹什麼。」 燕七道:「你放心,他們絕不會寂寞的,尤其是小林。」 郭大路道:「為什麼?」 燕七嫣然一笑,道:「你難道忘記了那個賣花的小姑娘?」 郭大路也笑了,立刻又聽到了那清脆的歌聲: 「小小姑娘,清早起就床, 提著花籃兒,上市場; 穿過大街,走過小巷, 賣花賣花,聲聲嚷……」 歌聲當然不是那賣花的小姑娘唱出來的,唱歌的竟是燕七。 她輕搖著草帽,曼聲而歌,引得路上的人都扭轉頭,瞪大了眼睛來瞧她。 郭大路笑道:「你莫要忘記你現在身上穿的是什麼衣服?」 她身上穿的還是男人打扮,但歌聲卻清脆如黃鶯出谷。 燕七卻笑道:「沒關係,反正我就算不唱,別人也一樣能看出我是個女人的,一個女人要扮得像男人,並不是件容易事。」 郭大路道:「你以前呢?」 燕七道:「以前不同。」 郭大路道:「有什麼不同?」 燕七笑道:「以前我比較髒……很髒,大家都覺得女人總應該比男人乾淨。」 郭大路道:「其實呢?」 燕七瞪了他一眼,道:「其實女人本來就比男人乾淨。」 *** 這條路,是回富貴山莊的路。 他們並沒有忘記他們的朋友,他們要將自己的快樂讓朋友分享。 「王老大和小林若知道我們……我們已經成為夫妻,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不知道小林會不會吃醋。」 說完了這句話他就開始跑,燕七就在後面追。 他們既然沒有乘車,也沒有騎馬,在路上笑著,跑著,追著,就像是兩個孩子。 快樂豈非總是能令人變得年輕的? 跑累了,就在樹陰裡坐下來,買一個烙餅就當午飯吃。 就算是淡而無味的硬麥餅,吃在他們嘴裡,也是甜的。 郭大路居然已經有好幾天沒喝酒了,除了他們臨走前的那天,南宮醜為自己的女兒和女婿餞行,非但他破例喝了兩杯,而且還一定要他們放量喝個痛快,所以他們全醉了。 燕七微笑道:「我爹爹自己現在雖不能喝酒了,卻很喜歡看別人喝。」 郭大路笑道:「他以前的酒量一定也不錯。」 燕七道:「何止不錯,十個郭大路也未必能喝得過他一個。」 郭大路道:「哈。」 燕七道:「哈是什麼意思?」 郭大路道:「哈的意思就是我非但不服氣,而且不相信。」 燕七道:「只可惜他現在老了,而且舊傷復發,已有多年躺在床上不能動,否則他不把你灌得滿地亂爬才怪。」 提起了她父親的病痛,她眼睛裡也不禁露出了悲傷之色。 郭大路也輕輕歎息了一聲,道:「他實在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我想不到他會讓我們走的。」 燕七道:「為什麼?」 郭大路道:「因為……因為他實在太寂寞,若是換了別人,一定會要我們陪著他。」 燕七道:「可是他不同,他從不願為了自己讓別人痛苦,無論多麼難以忍受的事,他都寧可一個人獨自忍受。」 她眼睛裡又發出了光,顯然因自己有這麼樣一個父親而驕傲。 郭大路歎道:「說老實話,我從來也沒有想到他是個這樣子的人。」 燕七道:「從前你以為他是什麼樣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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