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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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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盜亦有道 水天姬道:「嗯,若是有人,早已出來瞧了。」 胡不愁道:「這艘船若真是被海盜洗劫,但願海盜手下留情。」 水天姬道:「莫要將食水也劫去。」 胡不愁道:「你坐著,我——」 水天姬道:「我也陪你進去瞧瞧。」 兩人俱是聰明絕頂的人物,一句話根本不必說完,對方便可接著說下去。兩人相視一笑,相擁而起。他們互相依偎著,想走入船艙,但還未走出幾步,兩人便不禁同時駐足,同時驚呼出聲來。 死屍!他們竟赫然發現一具死屍。 那具死屍就倒在船艙口,身上的衣裳固是破爛不堪,鬚髮也是又髒又亂,顯然生前便已在海上飄泊許久。 死屍身上並無傷痕,但眉心——眉心竟赫然有一道血口。 水天姬身子一顫,道:「你瞧——你瞧這死屍致命的傷痕。」 胡不愁也已面色大變,失聲道:「白衣人。」 水天姬道:「一——一定是他,除了白衣人外,我想不出還有誰的手法如此乾淨俐落,但死的這人又是誰?」 胡不愁道:「值得白衣人下手的,必非泛泛之輩。」 水天姬道:「我去擦乾淨他面上的血汙,說不定就會認出他了。」 胡不愁目光凝注著一點,緩緩道:「不必擦了,我已認出了他。」 水天姬隨著他目光望去,艙門旁,閃動著晶亮的光芒的,乃是件奇異的兵刃——一柄奇異的刀。 水天姬失聲道:「天刀梅謙?!」 胡不愁沉聲道:「我雖未見過梅謙,也沒見過這兵刃,但此人必是『天刀』梅謙無疑。」 水天姬道:「原來他們並沒有死,原來這艘船就是萬老夫人乘來的那艘,他們醒了後,將船偷偷駛走,卻不想在海上遇著了白衣人。」 胡不愁道:「梅謙既在此,公孫紅想必也在。」 水天姬嘆道:「公孫紅想必也難逃毒手。」 胡不愁沉吟道:「但這其中還有奇怪之處。」 水天姬道:「不錯,是有些奇怪——他們縱然在海上遇著白衣人,但海面如此寬闊,白衣人又怎知他們在這船上,又怎會到這艘船上來取他們的性命?」 兩人繞過死屍,再往裡面走,果然又發覺一具死屍。這具死屍面朝下,雙手伸在面前,十指如鉤,像是想抓穿那甲板,他在臨死前,顯然還在掙扎著向前爬。 胡不愁道:「公孫紅果然在這裡。」 水天姬悽然道:「他也算得是——」一句話未說完,那死屍突然發出了聲音。 水天姬、胡不愁可當真吃了一驚,情不自禁,倒退了兩步,只聽這聲音模糊不清,呻吟著道:「我——並非公孫紅——」 水天姬抓緊胡不愁的手,顫聲道:「你是誰?」 那「死屍」卻再也不能回答,只是不斷呻吟著道:「水——水——水——」 一提起「水」,胡不愁與水天姬立刻覺得嘴脣已都火燒般裂開,立刻也幾乎說不出話來。 水天姬啞聲道:「水——水在那裡?」 那「死屍」的手指動了動,點了點艙板。胡不愁與水天姬立刻撲了過去,「砰」的蹬在船板上,掀起了那塊板子,下面果然有幾個瓦製的水缸,還有紫銅水壺。 兩隻手一齊伸了下去,將水壺提起,胡不愁要將壺口送到水天姬的嘴邊,水天姬要將壺口送給胡不愁。但兩人瞧了那「死屍」一眼,還是一齊將壺口送了過去。 *** 水,當真是生命的泉源。有水入口,那已奄奄一息,不能動彈的「死屍」,便突然有了活力,兩隻手緊抓著水壺,再也不肯放鬆。 水,也使得水天姬的脖子明亮起來,她就像是朵枯萎的鮮花,一得到水的滋潤,便又恢復了嬌艷。 那「死屍」已翻過了身,平躺在板上,滿足地喘息著,眉心,也赫然正有一條血口,只是想必並不十分深。否則他又怎會活到此刻。 胡不愁最後將那壺水喝得點滴不剩,也喘息著道:「你究竟是誰?」 那「死屍」道:「我?我才是『天刀』梅謙。」 水天姬道:「呀!死的那人是公孫紅?」 梅謙道:「嗯——你們是誰?」 胡不愁搶先道:「在下胡不愁,乃是——」 他話未說完,梅謙已霍然睜開雙目失聲道:「胡不愁?你可是方寶玉的師叔?」 胡不愁展顏笑道:「不想寶兒的名聲已如此響亮。」 卻見梅謙又閉起眼睛,喃喃道:「天幸——天幸——要我死前還能見你——」 胡不愁訝然道:「你難道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梅謙道:「有——有許多——」 胡不愁道:「你慢慢說吧,不忙,反正時間還多得很。」 梅謙嘶聲道:「時間已不多了,我一喝下水,就活不長了,最多也不過——」 胡不愁跌足道:「呀!我竟忘了,傷重之人,最忌喝生冷之水,但你既明知如此,怎地也——也要——喝?」 梅謙慘笑道:「能喝到水,死又何妨。」 水天姬悽然道:「我也知道這種滋味,也知道你的心情,有時一口水的確比生命還要可貴,你——你就快說吧!」 梅謙道:「白三空你認得?」他忽然提到「白三空」這名字,胡不愁又不禁吃了一驚,強笑道:「自然認得,弟子怎會不認得師傅。」 梅謙道:「好!好——你師傅實未死——」 胡不愁道:「我知道。」 梅謙道:「當今江湖中人,雖知他未死,都以為他隱居在金氏園林之中,不見外客,卻不知他不但早已化身而出,而且也已在江湖中做了不少事,那日泰山之會,揭穿火魔神火藥藏處的,也就是他老人家。」 胡不愁又驚又喜,卻又忍不住問道:「什麼泰山之會?什麼火藥?」 梅謙道:「這些事,你回到中土,就會知道的。」 胡不愁道:「你莫非見著了他老人家?」 梅謙慘笑道:「我若未見著他,也不會身在此處了。」 胡不愁笑道:「為什麼?」 梅謙道:「我壯年才至東瀛學武,未到東瀛前,與他本是兒時舊友,是以此處重逢時,他才會對我說出了件秘密。」 胡不愁更奇怪,急急追問道:「什麼秘密?」 梅謙道:「白衣人的秘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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