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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南宮平也不禁一愕,但繼而轉念一想,才恍然大悟,原來當年在長安城西北,任風萍吐露帥天帆有獨霸武林的意圖時,只有梅吟雪、狄揚和自己在場,任風萍心機深沉,深藏不露,只是在暗中行事,葉曼青故末得知,當下微微一笑,道:「這件事一時也難解釋清楚,以後我再詳細告訴你,現在我們趕快到南山去!」

  葉曼青被他那「我們」二字,說得心頭一甜,不再多問,加快腳程,展開絕世輕功向前飛奔,只消頓飯工夫,已入南山山脈,路徑漸人崎嶇,已有難行之感。

  南宮平止住身形,向葉曼青說道:「此處乃去南山必經之路,狹窄崎嶇,任風萍的手下人等,勢必在此處歇腳,我們正好趁機出手,且先調息運氣,恢復功力,說不定等一會有一場驚險的惡鬥!」

  說著走至一塊嶙峋巨石之前,盤膝坐下,閉目調息起來。

  葉曼青也自走到石旁坐下。

  夜風呼嘯,月冷星淒,在這荒涼的郊野山區,充滿恐怖和淒涼的感覺。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果然聽來路上車聲轔轔,馬聲嘶嘶,漸行漸近!

  南宮平、葉曼青二人,聞聲知警,同時閃身至一座大石之後,隱去身形。

  眨眼工夫,車馬之聲已近,南宮平在「諸神島」一年潛居,功力大進,黑夜視物,如同白晝,此時凝目望去,只見七匹駿馬飛馳而來,七匹駿馬之後,是一輛黑篷雙套馬車!

  眨眼之間,七匹駿馬馳至南宮平所隱身之大石前三丈處停了下來,只見兩名駕車大漢自轅上一躍而下,奔至車旁,掀開重重的黑布簾,自車內挾出兩個人來!

  南宮平只看得心頭狂震,原來那兩人正是狄揚夫婦!

  月光照映下,依露披頭散髮,那件錦色華衫被撕得襤褸不堪,幾近半裸!

  狄揚更是滿身血漬,神情頹敗,往日那股神采飛揚的豪氣,蕩然無存!

  南宮平心痛好友,又氣又恨,陡地撮唇長嘯,嘯聲中,人如巨鳥,「刷」地沖天飛起,身在空中,一個盤迴旋轉,翻腕間「葉上秋露」已拔在手中,吸腹拳腿,頭下腳上,一招「甘霖普降」,銀光萬點,閃閃刺目,舞起漫天劍影,飛灑而下!

  當先那五旬的高大老者,暴喝一聲,雙手一攔,向後退去!

  南宮平足落實地,也不打話,揉身欺上,「葉上秋露」猛劈猛削!

  葉曼青也仗劍飛奔而出,直衝向那幾個黑衣人,掄劍就是一陣狠攻!

  七騎中為首之人,乃一五旬高大老者,一面閃躲南宮平的猛烈狠厲劍招,一面高聲叫道:「朋友!我們無怨無仇,你怎麼橫不講理,動手就是狠殺狠打!」

  南宮平雙目噴火,長劍一緊,「刷刷刷」接連又是三招殺著!

  五旬高大老者,身軀一閃,向後退去,口中再度叫道:「要打要殺,把話說明白了也還不晚——」

  南宮平聲音沙啞,吼道:「少廢話!我先宰了你再說!」

  吼聲中,「葉上秋露」再演絕學,竟施出在諸神島學得的「南海劍法」!一陣猛攻。

  五旬高大老者知道再多說也是白廢,怒哼一聲,自腰間撤下一條長達丈餘的「鎖骨連環鞭」,舞起漫天鞭影,鞭風霍霍,迎了上去!一招「雲鎖巫峰」,丈餘長鞭有如靈蛇出洞,迅猛地纏向南宮平執劍右腕!這一招反守為攻,端的精妙無比。

  南宮平料不到眼前這個老傢伙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但南宮平一身武功亦已非昔年吳下阿蒙,左足一旋,側身讓過來勢,右臂一抖,「葉上秋露」挾嘶嘶銳嘯疾劃而下,「葉上秋露」雖非神兵利器,但經南宮平貫注真力,劍氣如芒,逼人生寒,劍鋒尚未近身,已泛起一股冰涼之氣。

  老者知逢勁敵,不敢大意,身軀向後一仰,右臂撤回,手中「鎖骨連環鞭」一擺一蕩,向南宮平頸項掃去!

  南宮平沉腰挫馬,左臂一探,五指一屈一彈,數股柔緩而潛勁的指風,疾向鞭身彈去!

  右臂一沉,「葉上秋露」幻成一片白芒,攔腰削去。

  五旬高大老者,只覺長鞭一緊,鎖骨連環鞭竟遭南宮平震開數尺,刷的一聲,長劍也已攔腰掃至,不由魂飛魄散,心膽俱裂,被南宮平攔腰劈成兩段!鮮血飛濺,灑得南宮平滿面滿身。

  南宮平毫不遲疑,身形起處,迅若鷹鷙,向那群黑衣大漢撲去!

  那群黑衣大漢力敵葉曼青已呈不支,南宮平這一加入,登時大亂,頃刻之間,已有兩人中劍身亡!

  另兩名駕車大漢分挾著狄揚和依露,原躲在篷車之後,這時一看情勢危急,已生逃走之念。

  南宮平長劍一緊,又有兩名黑衣大漢洞穿胸腹而死,緊接著雙足一點,直向那挾著狄揚夫婦的兩名黑衣大漢撲去!

  兩名黑衣大漢悚然大驚,不約而同向後暴退!

  南宮平雙足略一點地,正欲再度撲去,陡聞身後一聲斷喝:「住手!」

  不由身形一頓,霍地回轉身來,只見身後一丈之處赫然站著四個高大的人影!

  時正子初,月華如水,照亮了那四個人!當先一人竟然是「萬里流香」任風萍!左邊兩人卻是「岷山二友」鐵掌金劍獨行客長孫單和驚魂雙劍追風客長孫空。

  右邊那人卻眼生得很,是個身穿黑長衫、頭挽高髻的威猛老者!腰間插著一雙長有四尺的金色短槍!

  任風萍的到來,早在南宮平的意料之中,是以毫無驚異之感,倒是任風萍覺得有點意外,面上是詫異神色,緩緩向南宮平走近,微笑道:「一別年餘,南宮兄別來無恙!」

  南宮平見任風萍現身,心中一動,恢復原有的鎮定和冷靜,聞言冷冷笑道:「好說,好說,大難不死,小弟還算命長!」

  任風萍道:「凡人諸神殿者,從未聽說有生還的,南宮兄可謂大幸了!」

  南宮平冷笑道:「在下要是死在諸神殿,任兄就更加快意了!」

  任風萍忙道:「兄弟絕無此意,南宮兄切莫誤會,目下中原武林形同鼎沸,混亂紛歧,兄弟正想借重南宮兄,共舉大事……」

  一語未了,南宮平卻冷冷地截道:「在下德薄能鮮,狂野成性,任兄恐怕找錯人了!」

  任風萍哈哈笑道:「南宮兄太過自謙了!想當年吾兄天長樓力敗『玉手純陽』;獨闖慕龍莊為『天山神劍』狄揚索取解藥,爾後隻身涉險『諸神殿』,諸般英勇事跡早已傳遍武林,兄台的武功、機智、見識,帥先生更是仰慕非常,如能得南宮兄大力相助,兄弟敢說不出一年,中原武林唾手可得!」

  陡間葉曼青一聲叱喝:「哪裡走!」身形縱起,向前撲去!

  南宮平面不改色,淡淡地轉過頭去,原來那兩個挾持狄揚夫婦的黑衣大漢正想藉機遁逃,一見葉曼青撲到,只得停留在當地,兩雙眼睛卻向任風萍望去!

  南宮平微微一笑,轉頭向任風萍說道:「不知那兩位挾著『天山神劍』狄揚和依露的黑衣漢子是否任兄屬下?」言詞之間淡漠異常,彷彿狄揚夫婦與他只有片面之交,此時只是隨口發問而已!

  任風萍尷尬地一笑,但隨又消失,緩緩道:「不錯!正是兄弟屬下!」

  南宮平神色變得十分黯然,歎道:「想當年『天山神劍』豪情萬丈,神采飛揚,此刻卻變得如此狼狽,驟然看去,誰敢相信他就是當年叱吒江湖的『天山神劍』!」

  葉曼青雖然十分不耐,但她深知南宮平心思縝密,此刻盡量避免談及狄揚夫婦被擒之言詞,定必另有用意!

  任風萍道:「幽靈群丐已投效帥天帆麾下,共圖大事,窮魂依風也欲其妹隨行,故命兄弟前來,只要依露回至中原,立時帶往依風處。」

  南宮平冷笑道:「既然依風要依露也投身帥天帆處,任兄又何需使用迷香?此舉實令在下費解!」

  任風萍淡然道:「此中原委並非三言兩語就可解釋清楚,兄弟恐言詞之間發生誤會,故不得不出此下策!」

  南宮平冷哼一聲,道:「那麼狄揚何辜?竟也遭任兄屬下擒去?」

  任風萍道:「他二人既已結為夫婦,自然要同行了!」

  南宮平冷笑,哂然道:「任兄可曾問過狄揚麼?」

  任風萍大笑道:「婦唱夫隨乃人之常情,狄揚自無不顧之理!」

  南宮平軒眉笑道:「任兄諒必還記得,年餘前在長安城西北,狄揚擲丟任兄之『風雨飄香』牌的一幕麼?狄揚狂狷高傲,豈肯依人帳下,任人支役!」

  任風萍面色一變,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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