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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長衫漢子神色驟變,道:「你說什麼,我……我全不知道。」突地舉手一掌,向南宮平直擊過去!

  南宮平冷笑一聲,微一閃身避過,長衫漢子似也欺他體力太弱,進身上步,又是一掌。

  哪知他這一掌招式還未用到,忽覺身後衣領一緊,他大驚之下,回目望去,只見司馬中天面寒如冰,立在他身後喝道:「鼠輩,竟敢在老夫面前弄鬼。」雙臂一振,竟將此人從地上舉了起來,遠遠拋了出去。

  南宮平暗歎一聲,忖道:「這老人到了這般年紀,怎地生性還是如此火爆?如將此人摔死,怎麼還查得出他的來歷?」他大病初癒,真力未復,雖有救人之心,卻無救人之力。

  就在這剎那之間,突地又有一條人影,電射而來,隨著那被司馬中天擲出的長衫漢子的去勢,將之輕輕一托,同時掠開一丈,眼見已將撞上對面的屋簷,身形倏然一翻,將掌中的長衫漢子隨手拋回。

  「鐵戟紅旗震中州」司馬中天不由自主,一把將之接住,葉曼青卻已亭亭玉立在他身前。

  司馬中天道:「姑娘好俊的輕功,莫非是食竹女史丹鳳仙子的門下麼?」

  葉曼青盈盈一笑,道:「老前輩神目如電,晚輩葉曼青正是丹鳳門下。」

  司馬中天哈哈笑道:「姑娘身法輕靈有如風舞九天,除了丹鳳仙子外,誰有如此弟子?江湖之中,新人輩出,人人俱是一時俊傑,真教老夫高興得很。」將掌中的長衫漢子,輕輕放在地上,只見此人早已面色如土,氣息奄奄。

  南宮平一步趕來,俯身道:「朋友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受了何人指使而來暗算於我?只要朋友說出來,我絕不會難為於你。」

  長衫漢子接連喘了幾口氣,目光四望一眼,面上突地露出驚恐之色,咬緊牙關,不發一言。

  金仙奴訕訕地走了過來,道:「小的倒有叫人吐實的方法,不知各位可要我試一試?」

  司馬中天冷「哼」一聲,道:「此人定不會與劫案有關,你大可放心好了,世上強盜笨人雖多,但卻也不會有人愚蠢至此,犯下巨案還等在這裡,至於別的事麼……哼哼,不勞金捕頭你動手,老夫也自有方法問得出來。」

  金仙奴愕了半晌,面上神色,陣青陣紅,突地轉身叱道:「誰叫你們來的,還等在這裡幹什麼?」那些差役對望一眼,蜂擁著散了。

  司馬中天冷冷一笑,突地出手如風,捏住了那長衫漢子肩上關節之處,沉聲道:「你受了誰的指使,快些從實說出。」話猶未了,這長衫漢子疼得滿頭冷汗,但仍然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司馬中天濃眉軒處,手掌一緊,這漢子忍不住呻吟出聲來。

  南宮平微喟一聲,道:「他既不肯說出,我也未受傷損,不如算了。」

  司馬中天道:「賢侄,你有所不知,南宮世家,此刻正遇著重重危難,此人前來暗算於你,幕後必有原因,怎能算了。」

  南宮平微微變色道:「什麼危難?」

  司馬中天長嘆一聲,眉宇間憂慮重重,道:「此事說來話長,幸好賢侄你已在啟程回家……唉,到時你自會知道了。」

  南宮平更是茫然,不知道家裡究竟生出了什麼變故,雙眉一皺,垂下頭去,俯首沉思了半晌,忽見一縷淡淡的白氣,自地面升起,瞬即彌布眾人的腳底。

  他心頭一動,抬首只見紅日當空,轉念間不覺大驚喝道:「霧中有毒,快退!」身形一轉,連退數步,司馬中天微微一愕,道:「什麼事?」手掌不覺一鬆,那長衫漢子目光一亮,奮起餘力,在地上連滾數滾,滾入了那淡淡的白霧中。

  人群一亂,司馬中天厲叱一聲:「哪裡逃?」飛快地追了過去。

  南宮平微一頓足,道:「快離此院,遲則生變。」

  葉曼青伸手一托他肩膀,輕輕掠上屋脊,放眼望去,只見那長衫漢子似乎已混入了雜亂的人叢中。

  司馬中天長髯飄拂,游魚般在人叢中搜尋著,金仙奴又提起了那條金鏈,但鏈上的猛犬「金仙」,竟已不聽他的指揮,低吠著跟在司馬中天身後。

  葉曼青輕輕道:「你留在這裡,我去幫著司馬老鏢頭將那人抓回。」

  南宮平歎道:「不用了,此人的來歷,我已知道了,想不到的是,這人竟在短短一段日子裡,便已將勢力培植如此之廣。」

  葉曼青茫然道:「什麼人?」忽見南宮平面色又自一變,頓足道:「不好。」轉身一掠,但氣力不濟,險些跌倒。

  葉曼青縱身扶住了他肩膀,問道:「你要到哪裡去?唉!有些事你為什麼總是不肯明白告訴我?」

  南宮平歎道:「此事之變化究竟如何,我也猜測不到,但……唉,我此刻但願能插翅飛回家裡……」他心頭忽然生出警兆,彷彿有許多種災難已將降臨他和他家人身上,想到那「風雨飄香牌」的黨羽勢力分佈如此之迅速,他心中憂慮不覺更深。

  葉曼青幽幽一歎,道:「你要回家了麼?」

  南宮平道:「你……你……」

  葉曼青眼波一亮,道:「你可是要我陪你回去?」

  南宮平黯然點了點頭,心頭更是紊亂,除了對自身隱藏的憂慮外,又加了一份兒女情絲的困擾。

  葉曼青喜道:「那麼,我們快走。」拉起南宮平,飛快地掠去,只要有南宮平和她在一起,其他的事,她便都不再放在心上,這就是女子的心,大多數女子的心裡,僅有足夠的地方容納愛情,別的事全都容納不了。

  白霧漸濃,人群由亂而散,「鐵戟紅旗震中州」司馬中天雙拳緊握,滿面怒容,他一生闖蕩江湖,卻不料晚來屢生巨變,而此刻竟被一個江湖小卒自手掌中逃脫,他心中既是氣惱,又覺驚異,回首望處,金仙奴猶自立在他身後,發愕地望著他,那猛犬「金仙」,也柔順地依在他腳邊。

  他輕歎一聲,拍了拍「金仙」的頭頂,道:「江湖風險,金捕頭,你難道還不想退休麼?」

  金仙奴垂下頭去,訥訥道:「晚輩……」

  司馬中天道:「這條狗,你也該送回去了。」

  金仙奴道:「金仙跟著我十餘年,我……我實在……」

  司馬中天歎道:「人生無不散的筵席,何況……你可知道它的主人此刻比你還需要它。」他此刻只覺心中一片蕭索,心中的豪氣,體內的真力,卻似已隨風消失在這奇異的濃霧中。

  金仙奴垂手木立了半晌,只見迷濛的霧氣中,突地現出了五條人影,一個嬌柔的語聲輕笑著道:「司馬前輩,你老人家還認得我麼?」

  司馬中天凝目望去,只見一個明眸流波、巧笑嫣然的玄衫美婦姍姍走過來,大喜道:「老夫老眼未花,怎會不認得你,呀……好極好極,石世兄也來了,龍飛呢?他到哪裡去了,你至今還未見著他?」

  嫣然巧笑的正是郭玉霞,她笑容未斂,輕歎一聲,道:「我……我到處找他,但是……唉,這都怪我,也許是我不知不覺地做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否則……唉,他怎麼會……」她笑容終於完全消失,換了無比幽怨的神色。

  司馬中天濃眉一皺,道:「素素呢?莫非跟他在一起?」

  郭玉霞輕輕點了點頭,司馬中天道:「咳,這孩子。」

  立在郭玉霞身側的,除了面容木然的石沉外,便是那氣度從容、神態瀟灑的「萬里流香」任風萍,此刻他輕咳一聲,道:「這位莫非就是名震天下的『鐵戟紅旗』麼?在下任風萍,拜見老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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