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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只見任風萍身形一閃,方自退到欄邊,亭外微風簌然,已飄下一個灰袍大袖、烏簪高髻、形容枯瘦的白髮道人來。

  「飛環」韋七目光動處,驚呼道:「四師兄,你怎地來了!」

  白髮道人一雙銳利的目光,卻炯然望著任風萍,冷冷道:「這位朋友好厲害的耳目!」

  韋七已自哈哈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四師兄來了,今日之會,更是錦上添花。四師兄,你還不認得這位耳目厲害的朋友是誰吧?」

  郭玉霞心頭一震:「終南掌門來了。」只見他面容冰冷,冷冷道:「少見得很。」

  韋七笑道:「這位便是塞外奇俠『萬里流香』任風萍。」

  白髮道人雙眉一揚道:「原來是任大俠!」語氣之中,卻仍是冰冰冷冷。

  任風萍含笑一揖,道:「這位想必就是江湖人稱『玉手純陽,終南劍客』的呂老前輩了,想不到任風萍今日有幸,能見到武林之中的絕頂劍客,『終南』一派的掌門大俠!」

  白髮道人單掌問訊,道:「貧道正是呂天冥。」

  原來自從「終南三雁」死於黃山一役,這終南派第七代的四弟子,便被推為掌門,「飛環」韋七技出「終南」,排行第七,是以武林中方有「韋七太爺」之稱。

  「玉手純陽」天冥道長,已有多年未下終南,此刻韋七見了他的掌門師兄,更是大笑不絕,「四師兄,待小弟再向你引見兩位英雄人物!」

  他大笑著道:「這位郭姑娘與石少俠,便是一代武雄『不死神龍』的親傳高弟。」

  郭玉霞、石沉,齊地躬身一禮,「玉手純陽」卻仍是單掌問訊,郭玉霞目注著他瑩白的手掌,暗道:「難怪他被人稱為玉手純陽。」

  石沉卻暗暗忖道:「這道人好倨傲的神氣。」

  呂天冥枯瘦的面容上,乾澀地擠出一絲微笑,道:「令師可好?」

  郭玉霞方待答話,哪知「玉手純陽」突地轉過身去,一把拉住了方待步出小亭的「飛環」韋七,道:「你要到哪裡去?」

  「飛環」韋七笑道:「我要向武林朋友宣佈,我的掌門師兄到了。」

  天冥道人冷冷道:「且慢宣佈。」

  韋七道:「為什麼?」

  天冥道人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突下終南,兼程趕來這裡,又不經通報,便越牆而入?」

  韋七心中雖一動,但面上卻仍帶著笑容,道:「我只顧見了師兄歡喜,這些事竟俱都沒有想到。」

  「玉手純陽」呂天冥長嘆道:「你年紀漸長,脾氣卻仍不改,你可知道——」他語聲突地變得十分緩慢沉重,一字一字地沉聲說道:「冷血妃子尚在人間,此刻只怕也已到了西安城!」

  「飛環」韋七心頭一凜,面容突變,掌中的酒罈,「噗」地跌到地上,碎片四散,酒珠飛濺,俱都濺在他紫緞錦袍之上。

  石沉、郭玉霞心頭一凜,但見「玉手純陽」面容木然,「飛環」韋七白髮顫動,任風萍雖仍不動聲色,但目光中亦有了驚詫之意,「飛環」韋七顫聲道:「這消息從何而來?是否確實?」

  「玉手純陽」目光一轉,無言地指向亭外,眾人目光一齊隨之望去,只見四個灰袍道人,攙扶著一個神色狼狽,面容憔悴,似是患了重病的漢子,隨著兩個帶路的家丁,緩緩而來。

  「飛環」韋七皺眉凝注,沉聲道:「此人是誰?」

  石沉、郭玉霞心頭一驚,彼此交換了個眼色,原來這傷病之人,竟然就是那在華山峰頭,突然奪去那具紫檀棺木的神秘道人。

  「玉手純陽」呂天冥冷冷道:「此人是誰,你不認得麼?」

  韋七雙目圓睜,直到這五人俱已走到近前,突地大喝一聲!顫聲道:「葉留歌……葉留歌……」

  那綠袍道人「劍客公子」葉留歌抬眼一望,踉蹌著奔入亭來,撲到「飛環」韋七懷裡,嘶聲道:「七哥,七哥……小弟今日能見你一面,當真已是兩世為人了……」言猶未了,暈倒當地!

  剎那之間,滿亭之人,面面相覷,俱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立得較近的武林群豪,已漸漸圍到亭前,以驚詫的目光,望著亭內亦是滿心驚詫的人。

  「飛環」韋七濃眉緊皺,雙目圓睜,不住頓足道:「這……究竟這是怎地?留歌,老弟,你……你……你一別經年,怎地變得如此模樣?老哥哥險些都認不得你了。」

  呂天冥長嘆一聲,道:「留歌我也有十年未見,直到昨日午後,他滿身浴血奔上山來,我方知道他竟親眼見著了梅冷血,而且還被……」他冷冷瞟了石沉、郭玉霞一眼,接道:「不死神龍的弟子刺了一劍,若非幸遇奇人搭救,他此刻只怕早已喪命在華山蒼龍嶺下,那麼這一段武林秘聞,便再也無人知道了。」

  「飛環」韋七濃眉一揚,面上更是驚詫,目光利刃般轉向郭玉霞與石沉·詫聲道:「神龍子弟,怎會刺了留歌一劍?」

  郭玉霞秋波一轉,面上故意作出茫然之色,顰眉尋思良久,方白歎道:「難道是五弟麼?呀——一定是五弟,唉!他與我們分開方自一日,怎地便已做出了這麼多荒唐的事來?」

  呂天冥冷冷道:「誰是你們五弟,此刻他在哪裡?」

  「南宮平!」韋七恨聲道:「定是此人,龍夫人,石世兄,你們……」

  郭玉霞沉聲一歎,截口道:「韋老前輩你不必說,我們也知道,五弟——唉!他既然做出了對不起武林同道的事,師傅又不在,我們不能代師行令,為武林主持公道,已是慚愧得很,韋老前輩你無論怎麼做,我們總是站在你一邊的。」

  「飛環」韋七長嘆一聲,道:「當真是龍生兒子,各不相同,五指參差,各有長短……想不到龍夫人你竟這般深知大義。」

  郭玉霞長嘆垂下頭去,道:「晚輩實在也是情非得已,因為晚輩方才也曾眼看我們五弟與一個姓梅的女子在一起,那女子還曾與『岷山雙俠』……」

  韋七截住道:「便是那車上的女子麼?」不住頓足:「我怎地方才竟未看清……」

  郭玉霞道:「以晚輩所見,只怕她已習得駐顏之術!」

  「飛環」韋七心頭一震,愕了半晌,喃喃道:「莫非她武功又精進了……」突又四顧大喝道:「長孫兄弟呢!……任大俠,長孫雙俠呢?」

  任風萍一直俯首凝思,此刻抬起頭來,滿面茫然之色,道:「方纔還見著他們,此刻怎地不在了?」

  他神色間似乎隱藏著什麼,但此時此刻,卻無一人發覺。

  「飛環」韋七長嘆道:「不死神龍若在此地就好了,唉——怎地神龍一去,江湖間便亂了起來?」

  呂天冥突地冷笑一聲,道:「但願神龍未死……」韋七卻未聽出他言下的恨毒之意,扶起地上的「劍客公子」。葉留歌,面向亭外的武林群豪,突又大喝道:「各位朋友兄弟,酒後莫走,與我韋七一同去搜尋一個武林中的叛徒,以及那冷血的女中魔頭『冷血妃子』!」群豪立刻一陣驚亂,又是一陣和應。

  任風萍雙眉微皺,心中暗歎:「這韋七竟發動了傾城之力,來對付他們孤身兩人。」又忖道:「我若要使他歸心於我,此刻豈非大好機會!」

  只聽這震耳的呼聲,一陣陣隨風遠去。石沉仍自木然垂首,不言不語,郭玉霞秋波流動,卻不知是愁是喜?

  「劍客公子」葉留歌緩緩睜開眼來,呻吟著道:「見了那毒婦……切莫……容她多說……話……你不傷她……她就要傷你了。」

  「飛環」韋七望著亭外的群豪,自語著道:「她傷不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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