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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郭玉霞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打鼓:「他兩人言來語去,越說越見投機,如此下去,她遲早總有一日將我的隱私說出,那卻怎生是好!」

  她心中當真是難以自安,既想出其不意,殺人滅口,又想不顧一切,一走了之,但有待舉足,卻又覺得只有靜觀待變最好,橫目瞧了石沉一眼,石沉垂眉斂目,亦似有著重重心事。

  就在這片刻的沉寂中,屋頂上突地響起一陣朗聲大笑,一個清朗明亮的聲音笑著道:「好一個英雄漢子,好一個女中丈夫!」

  眾人心中,齊都一驚!

  龍飛厲叱一聲:「誰?」

  轉目望去,喝聲中只見一條黯灰人影,自上躍下,身形凌空,輕輕一轉,便飄然落入門內,他似已在這竹屋頂置身許久,但屋中這許多武林高手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此刻躍下地面的身法,又是這般輕靈曼妙,眾人心中,更是驚上加驚。

  此人是誰?龍飛、石沉、古倚虹、郭玉霞,八道目光,一齊凝目望去!

  四人心中,不由感到一陣驚疑!

  ▼第五回 去日如煙

  龍飛等四人抬頭一看,只見躍下之人天庭高闊,目光敏銳,面容雖不英俊,卻甚是明亮開朗,身材亦不甚高,甚至微微有些豐滿,但舉手投足之間,卻又顯得無比靈敏與矯健,略帶黝黑的面容上,永遠有一種極明亮而開朗的笑容,令人不可避免地會感覺到,似乎他全身上下,都帶著一種奔放活力與飛揚的熱情。他朗笑著掠入門內,雖是如此冒失與突兀,但不知怎地,屋中的人,卻無一人對他生出敵意。

  尤其是龍飛,一眼之下,便直覺地對此人生出好感,因為他深知凡是帶著如此明亮而開朗的笑容之人,心中必定不會存有邪狎的污穢。

  朗笑著的少年目光一轉,竟筆直走到龍飛面前,當頭一揖,道:「大哥,你好麼?」語氣神態,竟像龍飛的素識!

  郭玉霞、石沉,不禁都為之一愕,詫異地望向龍飛。古倚虹抬眼一望,面色卻突地大變!

  龍飛心中,又何嘗不是驚異交集,訥訥道:「還好!還好……」他心地慈厚,別人對他恭敬客氣,總是無法擺下臉來!

  明朗少年又自笑道:「大哥,我知道你不認得我……」

  龍飛訥訥道:「實在是……不認得!」

  少年客哈哈一笑,道:「但我卻認得大哥,我更認得——」他敏銳的目光,突地轉向古倚虹,「這位小妹妹!」

  古倚虹面色更加驚惶,身軀竟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道:「你……你……」

  石沉面色一沉,大喝道:「你是誰?」

  為了古倚虹面上的神色,此刻眾人心裡又起了變化,但這明朗的少年,神色間卻仍是泰然自若。

  「我是誰?」他朗笑著道:「這句話卻叫我很難答覆!方纔這位古家妹子說,他哥哥召集了一群龍老爺子仇人的後代,我也是其中之一,我也曾參與他們的計劃,計劃來如何復仇。」

  石沉暗提一口真氣,踏上一步,沉聲道:「你是否是點蒼門的人?」雙掌提起,平置腰際,神態之間,已是蓄勢待發!

  明朗少年哈哈一笑,道:「你問我究竟是誰,我自會詳細地答覆你,你若再要打岔,我便不說了!」

  石沉面寒如水,凝注著他。

  他卻是滿面春風地望著石沉!

  這兩人年紀雖相仿,但性情、言語、神態,卻是大不相同,一個沉重,一個開朗,一個保守,一個奔放,一個縱有滿腔心事,從不放在面上,一個卻似心中毫無心事,有什麼事都說出來了,正是一柔一剛,一陰一陽,彷彿天生便是對頭!

  龍飛乾咳一聲,沉聲道:「朋友既然是敵非友,末此何為,但請明告。」他胸膛一挺:「止郊山莊的弟子,在此恭候朋友劃下道來!」語聲緩慢沉重,一字一句中,都有著相當份量!神態更是莊嚴威猛,隱然已是一派宗主的身份!

  「是敵非友!」明朗少年含笑道:「我若是敵,怎會喚你是大哥?我若是敵,怎會為大哥你備下火把,垂下長索?」他神態突然變得十分嚴肅:「我雖然參與了他們的陰謀,但是我未發一言,未出一個——」說到這裡,他又忍不住恢復了本性的奔放,大笑著道:「是以他們都將我看成一無用處,糊糊塗塗,笨頭笨腦的蠢才!」

  龍飛微微皺眉道:「火把,長索,都是你……」他目光詢問地一望古倚虹,古倚虹微微頷首,那明朗少年仰天大笑道:「可是我看他們才是蠢才,竟不用頭腦想想,名揚天下、聲震武林的一代劍豪『九翅飛鷹』狄夢萍,怎會生個糊塗呆笨的蠢才兒子!」

  龍飛面容一整,抱拳道:「原來是狄公子,家師每向在下提及,說他老人家生平對手中,武功最高,行事最正,最具英雄肝膽的人物,便是關外一代劍豪『九翅飛鷹』狄老前輩!」

  明朗少年面容亦自一整,躬身道:「家嚴生前……」

  龍飛驚道:「狄老前輩已經故去了麼!怎地江湖間沒有傳聞?」

  少年又自一笑,笑容卻是黯淡的:「天山路遙,家嚴已隱居十年……唉,江湖中人情最是勢利,怎會有人去注意一個封劍已有十年的人物?」

  龍飛不覺亦自黯然一歎,口中雖不言語,心裡卻知道,「九翅飛鷹」狄夢萍自敗在師傅劍下後,他往昔顯赫聲名,便已蕩然無存。

  卻見明朗少年略一瞑目,豪氣便又重生,道:「家嚴生前,亦常提及『不死神龍』的雄風壯跡,家嚴雖敗在神龍劍下,但他老人家從來毫無怨言。」

  龍飛歎道:「家師常說那一仗應該算是狄老前輩勝的,因為家師先中了狄老前輩一劍!」

  少年道:「錯了,家嚴早已將當時情況告訴我了,龍老爺子在狂風大雪下獨上天山,又在天山山巔的天池等了一天一夜,他老人家來自江南,怎慣天山風雪?手足俱已凍僵,家嚴才能在那種情況下佔得半分先籌,但家嚴的劍尖方自點到龍老前輩身上,龍老前輩的長劍也已點到了家嚴的胸膛……唉!若不是龍老前輩手下留情……唉!」他又自長嘆一聲,住口不語。

  古倚虹突地幽幽一歎,眉宇間滿是崇敬之意,龍飛伸手一捋虯鬚,大聲道:「勝則勝,敗則敗,即使不論狄老前輩的劍術武功,就憑這份胸襟氣度,已無愧是當代英雄,龍飛當真欽服得緊!」

  古倚虹暗歎著垂下頭,因為她自覺自己爺爺的胸襟,也未免太狹窄了些,其實她卻不知道,武林中人,對勝負看得最重,愈是高手,愈是斤斤計較著勝負之爭,是以胸襟開闊如「九翅飛鷹」者,才愈是顯得可貴,可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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