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火併蕭十一郎 | 上頁 下頁 |
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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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十一郎道:「你準備甚麼時候殺我?」 霍無病道:「也隨便你。」 蕭十一郎道:「你也不急?」 霍無病道:「我已等了多年,又何妨再多等幾日。」 蕭十一郎道:「能不能等到月圓之後?」 霍無病道:「為甚麼一定要等到月圓之後?」 蕭十一郎微笑道:「若連西湖的秋月都沒有看過,就死在西湖,人生豈非太無趣?」 霍無病道:「今夜秋月將圓。」 蕭十一郎道:「所以你用不著等多久。」 霍無病道:「我等。」 王猛道:「只要這裏有酒,就算再多等幾天也沒關係。」 蕭十一郎又大笑,道:「好,將酒來。」 *** 酒來了。 王猛快飲三杯,忽然拍案道:「既然有酒,不可無肉。」 有肉。 青衣人忽然也一拍桌子,道:「既然有酒,不可無歌。」 船樓上立刻有絲竹聲起,一個人曼聲而歌: 「日日金杯引滿, 朝朝小圃花開, 自歌自舞自開懷, 莫教青春不再。」 歌聲清妙,充滿了歡樂,又充滿了悲傷。 有歡樂,就有悲傷。 人生本就如此。 蕭十一郎仰面大笑:「大丈夫生有何歡,死有何懼,對酒當歌,死便無憾。」 樓上管弦聲急。 蕭十一郎忽然抽刀而起,隨拍而舞。 一時間只見刀光霍霍,如飛鳳游龍,那裏還能看得見他的人。 船頭上的人都已看得痴了,最痴的是誰? 沈璧君? 風四娘? 最痴的若不是她,她怎會熱淚盈眶? ——他還沒有看見我。 ——史秋山能認出我來,他為甚麼不能? ——是不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裏有我們這樣兩個人? ——是不是因為他從不注意別的女人? 她心裏又欣慰,又失望,竟已忘了問自己,為甚麼不去見他? 風四娘本不是這麼樣的女人。 風四娘也變了。 是不是從那天晚上之後才改變的? 是不是因為經過了那難忘的一夜後,她才變成個真正的女人? *** 閃動的刀光,使目光也變得黯淡了。 刀光照在她臉上。 她竟沒有發現,沈璧君正在看著她,看著她的眼睛。 看著她的眼睛裏甜蜜和酸楚,歡慰與感傷。 ——沈璧君心裏又在想甚麼? 忽然間,一聲龍吟,飛入九霄。 月色又恢復了明亮。 刀已入鞘。 蕭十一郎舉杯在手,神色忽然變得很平靜,就好像甚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王猛卻已滿頭大汗,汗透重衣。 他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那樣的刀,更沒有看見過那樣的刀法。 ——那真的只不過是一把刀? ——那真的只不過是一個人在舞刀? 王猛一把抓起桌上的金樽,對著嘴喝下去,長長吐出口氣,才發現對面已少了一個人。 霍無病蠟黃的臉上,雖然還是全無表情,卻在悄悄的擦了擦汗。 王猛看著他,指了指對面的空位。 霍無病搖搖頭。 誰也沒有看見這青衣人是甚麼時候走的?從甚麼地方走的。 船在湖心,他能走到哪裏去? 也不知是誰忽然叫了起來:「你們看那條船。」 那條船就是風四娘他們搖來的渡船,本來用繩子繫在大船上。 ——風四娘雖然粗心大意,沈璧君卻是個很仔細的人,她來的時候,也將渡船的繩纜帶了過來,繫在水月樓的欄杆上。 現在繩子竟被割斷了,渡船正慢慢的向湖岸邊蕩了過去。 「那小子一定在船上。」 「我去找他。」 「找他幹甚麼?」 「我要看看這位虎頭蛇尾的仁兄,究竟是個甚麼樣的人,再問問他為甚麼要開溜?」 說話的人精壯剽悍,滿臉水霧,正是太湖中的好漢「水豹」章橫。 他正想縱身跳過去,忽然看見一個人背負著雙手,施施然從船舫旁走過來,居然就是那個神秘的青衣人。 他居然並沒有溜走。 章橫怔住。 每個人全都怔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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