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火併蕭十一郎 | 上頁 下頁 |
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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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璧君道:「天孫的奴才。」 風四娘道:「天孫?」 沈璧君冷笑道:「逍遙侯是天之子,他的繼承人當然是天孫。」 風四娘道:「連城璧雖然不是天孫,卻是天孫的奴才?」她更吃驚,更意外,忍不住問道:「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 沈璧君道:「因為……因為我還是他的妻子,昨天晚上,我還睡在他房裏。」 這些話就像是鞭子。 她說出來時,就像是用鞭子在抽打著自己。 這種感覺已不僅是痛苦而已,也不僅是悲傷、失望……還有種無法形容的屈辱。 風四娘瞭解這種感覺。 她沒有再問,沈璧君卻又接著說了下去:「他以為我睡著了,他以為我已喝光了他給我的那碗藥。」 「你知道那是迷藥?」 「我不知道,可是我連一口都沒有喝。」 「為甚麼?」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甚麼,我就是不想吃藥,甚麼藥都不想吃。」 風四娘心裏在嘆息。 她知道那是為了甚麼——一個已對生命絕望,只想拼命折磨自己的人,是絕不會吃藥的。 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看來彷彿是巧合,其實你若仔細去想一想,就會發覺那其中一定早已種下了「前因」。 你種下的是甚麼「因」,就一定會收到甚麼「果」,——你若明白這道理,以後播種時就該分外小心。 沈璧君道:「他想不到我已將那碗藥偷偷的潑了出去。」 風四娘嘆道:「他一定想不到的,因為你以前從來也沒有騙過他。」 ——這也是「因」。 沈璧君道:「他進來的時候,我其實是醒著的。」 風四娘道:「但你卻裝作睡著了的樣子。」 沈璧君道:「因為我不想跟他說話。」 ——這又是「因」。 風四娘道:「他沒有驚動你?」 沈璧君搖搖頭,道:「他只是站在床頭看著我,看了很久,我雖然不敢張開眼看他,卻可以感覺到他的樣子很奇怪。」 風四娘道:「奇怪?」 沈璧君道:「他看著我的時候,我好像全身都在漸漸發冷。」 風四娘道:「然後呢?」 沈璧君道:「我看來雖然好像已睡著,其實心裏卻在想著很多事……」 那時她想的並不是蕭十一郎。 這兩年來,蕭十一郎幾乎已佔據了她全部生命,全部思想。 但那時她在想的卻是連城璧。 因為連城璧就在她床前,因為她和連城璧之間,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值得回憶的往事。 他畢竟是她第一個男人。 她想起了他們新婚的那一天,她也曾躺在床上裝睡,他也是這麼樣站在床頭,看著她,一直都沒有驚動她,還悄悄的替她蓋上了被子。 那時她心裏的緊張和羞澀,直到現在,她只要一想起來,還是會心跳。 在他們共同生活的那段日子裏,他從來也沒有驚擾過她。 他始終是個溫柔和體貼的丈夫。 想到這裏,她已幾乎忍不住要睜開眼,陪他一起度過這漫漫的長夜。 可是,就在這時候,她忽然聽見窗外響起了一陣很輕的彈指聲。 連城璧立刻走過去,推開窗戶,壓低聲音道:「你來遲了,快進來。」 窗外的人帶著笑道:「久別勝新婚,你不怕我進去驚擾了你們?」 聽見這個人的聲音,沈璧君忽然全身冰冷。 這是花如玉的聲音。 她聽得出。 可是她卻連做夢也想不到,花如玉居然會來找連城璧。 他們怎麼會有來往的? 沈璧君勉強控制著自己,集中精神,聽他們在說些甚麼。 連城璧道:「我知道你會來,所以已經想法子讓她睡了。」 花如玉道:「她不會醒?」 連城璧道:「絕不會,我給她的藥,至少可以讓她睡六個時辰。」 花如玉已穿窗而入,吃吃的笑著,道:「你花了那麼多心血,才把她找回來,現在卻讓她睡覺,豈非辜負了春宵?」 連城璧淡淡道:「我並沒有找她回來,是她自己要回來的。」 花如玉笑道:「難怪別人都說你是個了不起的角色,你不但要她的人回來,還要她的心。」 連城璧也笑了笑,道:「我若只想要她的人回來,就不必費那麼多事了。」 聽到了這些話,沈璧君不但全身都已冰冷,心也已沉了下去。 她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團泥,別人要把她捏成甚麼樣子,她就被人捏成甚麼樣。 花如玉道:「這件事你做得很好,所以天孫想當面跟你談談下一件事。」 連城璧道:「甚麼時候?」 花如玉道:「月圓的時候。」 連城璧道:「甚麼地方?」 花如玉道:「西湖,水月樓。」 連城璧道:「我一定準時去。」 花如玉道:「你最好明天一早就動身,跟我一起走,先到掃花草堂去等著。」 連城璧道:「行。」 花如玉笑道:「你捨得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 連城璧道:「這次她既然已回來,就絕不會走的了。」 花如玉道:「你有把握?」 連城璧淡淡道:「因為我知道她根本已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花如玉吃吃的笑道:「你實在有兩下子……」 這就是沈璧君昨夜聽見的秘密。 直到現在,她的眼睛裏還是充滿了痛苦和悲傷。 風四娘瞭解她的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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