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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七巧追魂」面上神色微微一變,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兩位方東少俠,卻不知兩位何時學會了在暗中傷人的本領?倒教在下佩服得很。」

  他言詞犀利,果然不愧是老江湖的口吻。

  東方兄弟卻仍然面籠寒霜,仍不為所動,東方江冷冷道:「我如此對待慣於暗中傷人之輩,還真客氣得很,否則你此刻還能與我兄弟兩人說話麼?」

  「七巧追魂」那飛虹仰天狂笑數聲,道:「如此說來,我倒要感激兩位才是了!」

  東方湖冷冷道:「少在少爺面前逞一時口舌之利,你唆使手下,散發狂言,若不趕緊說個清楚,我立時便要你傷在劍下,可沒有方才那般客氣了。」

  「七巧追魂」那飛虹彷彿楞了一楞,作出茫然不解之色,道:「什麼事,這倒教在下不懂了。」

  東方江冷笑道:「你手下已在眾目所視之下招認了,你難道還想狡賴麼?我倒要問問你,方才那些在暗中辱罵我兄弟的人,莫非不是你的手下?」

  「七巧追魂」那飛虹目光一轉,突然點頭道:「不錯,那些人都是我的手下,是我在暗中指使他們!」

  他如此痛快地承認,眾人反覺一楞,東方兄弟對望一眼。東方江長劍一抖,劍眉怒軒,沉聲道:「既然是你主使,你或是在我兄弟面前跪下認錯,或是拔出兵刃,與我兄弟一決生死!」

  「七巧追魂」神色不變,道:「那般人到那裡去了,莫非都已死在賢昆仲的劍下?」

  東方江沉聲道:「他們俱是受命於人,自然怪不了他們!」

  「七巧追魂」那飛虹道:「但我亦是受命於人,豈能怪得了我?」

  東方江目光一凜,厲聲道:「誰?指使你的是誰?莫非是『神手』戰飛,抑或是——」

  他冷笑兩聲,倏然住口,目光卻斜斜瞟了裴珏一眼。

  「七巧追魂」那飛虹仰天道:「指使我的人不是別人,便是令尊東方老堡主!」

  東方兄弟齊地一楞,雙劍一展,大怒道:「好個大膽的狂徒,居然敢來捉弄我兄弟,快些拔劍受死!」

  「七巧追魂」那飛虹仰天大笑道:「別人口中的話,兩位深信不疑,在下口中的話,兩位為何就不相信了呢?這倒怪了!」

  他笑聲一頓,沉聲道:「片面之詞,兩位怎能深信?我那飛虹豈是那種人物!」

  東方兄弟雙雙不禁怔然對望了一眼,掌中的利劍,也緩緩垂了下去。

  冷寒竹冷笑一聲,低聲道:「好個伶嘴利口的老江湖!」

  冷枯木接口道:「這種人成事不足,敗事卻有餘,最難惹了!」

  他語聲漸高,「七巧追魂」卻只作未聞。

  只見東方兄弟兩人訕訕地收回長劍,四望一眼,一語不發地轉身而去,那飛虹哈哈笑道:「兩位少俠以後若要審問犯人,不妨來通知在下一聲。」

  東方湖霍然回過頭來,卻被東方江拉了回去,這兄弟兩人畢竟是俠義門徒,只是江湖歷練略嫌不夠而已。

  ***

  那飛虹笑聲一頓,轉目道:「盟主在這裡可有落腳之處,還是即刻就要動身!」

  裴珏沉吟半晌,道:「我準備隨意尋家客棧。」

  那飛虹微微一笑,截口道:「此刻不但漢口城中家家客棧俱已無法插足,便是漢陽鎮裡,也沒有一家客棧可以容身了。」

  裴珏望了冷氏兄弟一眼,皺眉道:「那麼——」

  那飛虹含笑道:「在下在城郊附近,倒有一處空屋,不知盟主可否屈駕,反正只不過是數天的時日,一切事都能解決了。」

  裴珏微笑道:「那是最好,不過——」

  話聲未了,突見四匹健馬,急馳而來,路上人群,紛紛問避,馬上四人,俱都是神色剽悍,騎術精絕的騎士,首匹馬上一個身軀特長的大漢,右臂微回,支著一面黑底黃字的大旗,迎風招展不已。

  裴珏倒退數步,只見旗上繡的赫然竟是八條金龍,首尾相接,圍著一個斗大的「檀」字!

  他不禁楞然忖道:「難怪這些武林豪士居然都肯讓路,原來是『龍形八掌』的手下親信到了。」

  這四匹健馬一經踏上長衙,首匹馬上的騎士立刻引吭呼道:「檀總鏢頭有令,『飛龍旗』下所屬的所有兄弟們,立刻檢點行裝,隨時隨地,待命而發!」

  呼聲嘹亮,響徹四野!

  ***

  長街上立刻又是一陣騷動,有的人自街上奔回屋去,有的人自屋中奔上街來,第一遍呼聲未了,第二追呼聲又自響起——

  這呼聲一遍接著一遍,自街頭喊到街尾,然後轉過了長街,仍有一聲聲的呼喊,遠遠傳來。

  「七巧追魂」目光一閃,道:「盟主,你可知道戰神手到那裡去了?」

  裴珏四望一眼,只見滿街之人的目光,又都轉到自己這邊,不禁沉吟半晌,方自輕聲道:「戰兄只怕已返江南,因他算定了檀明必是要對他家宅不利,再來也是在江南佈置一下,專等『飛龍鏢局』的鏢車渡江南下。」

  「七巧追魂」目光又自一閃,突然附在裴珏耳畔,低低道:「近來江湖傳言,說是盟主與檀明懷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知盟主如何打算,可有要小弟效勞之處?」

  裴珏面色一沉,目光冰冷地凝注在遠方,良久良久,方自緩緩道:「檀明可是也要到這裡來麼?」

  「七巧追魂」那飛虹道:「想必如此!」

  裴珏目光不動,緩緩又道:「這就是我為什麼要留在此地的緣由了。」

  「七巧追魂」那飛虹面上突地泛起了一陣奇異的神色,但一閃即過,斜目瞟了「冷谷雙木」一眼,低聲又道:「那麼——盟主,你與冷氏兄弟的賭約——」

  裴珏截口道:「事已至此,勝負全已無妨,普天之下,還有比父叔之仇更重要的事麼?」

  他口氣是如此沉穩,可是如此充滿了自信,「七巧追魂」心頭忽地一陣顫抖,深深凝注了自己面前這少年一眼,彷彿是直到今日,他才真地看清了裴珏似的,乾笑兩聲,緩緩說道:「無論如何,讓小弟帶盟主到那落腳之處去才是!」

  他話聲方了,四下已有數十條大漢圍了上來,一起躬身道:「小的們俱是『江南同盟,中人,只是身份懸殊,是以一直不敢與盟主說話,但盟主在此地無落腳之處,小的倒可將住的客棧先讓出來。」這些人不但神態恭恭敬敬,語氣更是惶惶恐恐,就像是膽怯的弟子,在嚴師面前說話似的。

  「七巧追魂」目光又是一陣閃動,似乎在奇怪這般人怎會對裴珏如此恭敬,口中卻笑道:「不用了,在下已為盟主大哥準備宿處。」

  這數十條漢子齊地一陣嘆息,似乎深以自己不能為「裴大先生」效勞而失望,裴珏只覺心中一陣感激上湧,緩緩道:「多謝各位的關心,我——我實在感激得很。」

  雖然仍是這普普通通的兩句客套語,但在裴珏口中說出,讓人聽了,卻是另一種不同的滋味。

  只因他字字句句俱是出自真心,絲毫沒有勉強的做作,這就正如他平日的為人一樣,這樣的人,怎會不令人肅然起敬,衷心佩服?

  「冷谷雙木」暗嘆一聲,心中既是得意,又是高興,他兩人一生無子無女,亦無門徒,更無朋友,實將裴珏看成自己子女、門徒、親人、朋友的混合,見到別人對裴珏如此尊敬愛戴,心中自是高興,但想到自己一生永未受到這種情感,又不禁生出感觸。

  裴珏語聲方了,那數十條漢子已一起躬身下去,滿面激動之色,久久不能平復,裴珏心中亦是熱血沸騰,不能自已。

  突聽冷寒竹大喝一聲:「閃開!」

  喝聲未了,弓弦驟響,數十隻鳥羽長箭,暴雨一般激射而至,有的射向裴珏,有的射向那飛虹,有的竟是射向那些躬身而立,不敢抬頭的大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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