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風鈴中的刀聲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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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眼的臉色看來也好像是水一樣,冷如水。 水的特性,就是有多重的面貌,多重的變化,就好像一個多變的女人一樣,就好像花景因夢一樣。 「如果你能夠原諒我,我也不求別的。」因夢說:「我只求你替我去做一件事。」 「只要你有一點可能追查出丁寧的藏身處,姜斷弦就一定會留在那裏保護丁寧。」 「我也相信他一定會這樣做。」因夢說:「他總認為我有點怕他,總認為只要有他在那裏,我就不敢出手了。」 「其實呢?」 因夢又嫣然一笑:「其實情況好像也是這樣子的,我好像實在有點怕他。」 風眼冷冷的說:「我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你才會來找我。」 「我承認。」 「你是不是要我去對付姜斷弦,好讓你去把丁寧劫走?」風眼說。 「是的。」 因夢凝視著風眼。 「你為我做的事已經太多了,我只求你再為我做一件事,我保證這是最後的一次。」她的眼中充滿柔情:「我相信你一定不會拒絕的。」 天色更暗。 風眼石像般靜坐不動,誰也看不出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他的確從未拒絕過因夢的要求。 風眼冷冷的看著她,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紋,卻又笑得那麼陰寒尖冷,彷彿刀鋒。 「其實你根本就不用說的,你約我來,我就知道你是要我去替你做一件事。」他說:「現在我甚至已經知道那是什麼事。」 因夢好像覺得非常驚訝:「你真的知道?」 「現在丁寧的功力還沒有恢復,姜斷弦救人救徹,一定會替他找一個很隱秘的靜養處。」風眼說:「可是現在你一定已經知道這個地方在哪裏了。」 「這個地方既然如此隱秘,我怎麼會知道?」花景因夢故意問。 「牧羊兒既然已將這個秘密洩露給你,當然也會把他帶著丁寧從法場逃竄的秘道出口告訴你。」風眼說:「你既然知道出口處,當然就有法子追蹤丁寧。」 因夢嫣然。 「你真的太高估我了。」她說:「可是我也不能不承認,事情確實就是這樣子的。」 「我能想到這一點,姜斷弦也可能同樣會想到。」風眼說:「在他與丁寧決戰之前,他絕不容任何人傷及丁寧毫髮。」 因夢嘆了口氣:「想不到你非但瞭解我,還能夠這麼樣瞭解姜斷弦。」 ——這是不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同樣的人? 這一次呢? 「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女孩,我從未想到過你會對我有什麼目的。」風眼說:「我只不過盡我所能來幫助你。」 他的聲音彷彿來自黑暗的遠方。 「直到你不告而別的那一天,我都沒有懷疑過你,可是,以後……」 因夢打斷了他的話。 「我也知道以後你一定聽到過很多有關我的事,可是你一直都沒有找我報復。」她的聲音更溫柔:「可見你並沒有恨我。」 「我為什麼要恨你?」風眼說:「我所做的事,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這一次呢?」 「這一次就不同了。」風眼說:「此時已非彼時,往事都已過去,是非恩怨俱忘。」 他的聲音更遙遠,他的人已往遠方的黑暗走過去。 因夢急著問:「這一次已經是最後的一次,你難道要拒絕我?」 「是的。」風眼淡淡的說:「對我來說,一生中被人利用一次已足夠。」 九 伴伴捧著個很大的托盤走進來,托盤上只有一鍋清粥,幾樣小菜,沒有酒。 姜斷弦無飯不酒,丁寧現在卻不能喝,這是她為丁寧準備的,她根本忘了姜斷弦。 除了丁寧外,她心裏根本沒有別人。 可是丁寧看見她那種眼色,卻好像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伴伴咬住嘴唇,垂下頭,只覺得嘴裏鹹鹹的,就好像是眼淚的味道。 ——為什麼眼淚的味道有時竟然會像鮮血一樣。 「這位姑娘,你的嘴上是不是在流血?」她彷彿聽見丁寧在問,卻又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問。 她只知道等她清醒的時候,她已經躺在她自己小屋裏的床上,眼淚已經打濕了她的枕頭。 這時候姜斷弦正問自己:「多情總是使人愁,無情的人呢?無情的人心裏是個是永遠都沒有憂愁痛苦?無情的人是個是活得比較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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