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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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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松道:「因為他只聽你的話,你要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 柳夫人道:「你的意思是說,我要他殺人,他也會去。」 柳若松微笑道:「你要他殺一個人,他絕不敢殺兩個,你要他去殺張三,他絕不敢去殺李四。」 柳夫人道:「如果我要他去殺丁鵬,丁鵬就什麼主意都沒有了。」 柳若松拊掌道:「一點也不錯。」 柳夫人忽然歎了口氣,道:「只可惜這兩年他太出鋒頭了,已經變得又驕又狂,怎麼會聽我這麼樣一個老太婆的話。」 柳若松笑道:「這兩年我出的鋒頭也不小,連我都要聽你這老太婆的話,他怎麼敢不聽。」 柳夫人慢慢的放下了蓮子湯,用兩根春蔥般的手指,拈起了一粒蜜餞櫻桃,放進她那比櫻桃還小,比蜜還甜的小嘴裡,用一排雪白的牙齒輕輕咬住,「格」的一聲,咬成了兩半。 然後她又用眼角瞟著柳若松,輕輕的問道:「你真的聽話?」 她的眼睛裡又發出了光,熾熱的光。 她的牙齒雪白,嘴唇鮮紅。 她整個人看來就像是個熟透了的櫻桃,等著人去採擷。 柳若松在心裡歎了口氣,知道自己這下子又完了…… *** 柳若松躺在他那張特製的軟榻上,滿身大汗,連動都已不能動。 他從十月初就開始養精蓄銳,及時進補,一連吃了兩條虎鞭,好幾付黃教大喇嘛秘方配製的神丹,為的本來是準備要對付一個他的好朋友特地花了好幾千兩銀子從江南樂戶中買來送給他的清倌人。 他準備好好的「對付」她幾天,讓她知道他還沒有老。 可是這下子全都完了。 柳夫人看來卻更嬌豔,就像是一朵已經過雨露滋潤的鮮花。 她正在看著他媚笑。 她一定早就算准了這兩天他「進補」已經進得差不多到了時候。 她笑得愉快極了,得意極了。 柳若松也只好陪著她笑,苦笑:「現在你總該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聽話了。」 柳夫人媚笑:「聽話的人,總有好處的。」 她忽然問:「你想不想知道那位丁鵬丁公子這兩天在哪裡?」 柳若松道:「想。」 柳夫人道:「這兩天他正在遊西湖,就住在賈似道以前住的半閑堂紅梅閣裡。」 柳若松道:「這位丁公子的氣派倒真不小。」 賈似道是南宋的權相,權傾朝野,富甲天下,大宋的江山,至少有一半是葬送在他手裡的,他那半閑堂的豪闊,可想而知。 柳若松道:「你當然也不會不知道小宋這兩天在哪裡?」 柳夫人道:「你想見他?」 柳若松道:「很想。」 柳夫人又歎了口氣,道:「你為什麼不早說,如果我早知道你想見他,就把他帶來了。」 柳若松道:「現在呢?」 柳夫人道:「現在要找他只怕已很不容易。」 柳若松道:「為什麼?」 柳夫人道:「因為我已經叫他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柳若松道:「這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究竟是什麼地方?」 柳夫人道:「杭州,西湖,紅梅閣,半閑堂。」 柳若松笑了,道:「我雖然是個活人,可是我心裡會打什麼主意,用不著等我說出來,你也能猜得到。」 柳夫人用一排雪白的牙齒輕輕咬著櫻桃般的紅唇:「你真的是個活人?」 她的眼睛裡又發出了光,熾熱的光。 柳若松趕緊搖頭,苦笑道:「我已經死了,就算還沒有完全死,最多也只剩下了半條命。」 (三) 宋中斜倚在馬車裡,仿佛已睡著。 馬車走得很平穩,車輪,車板,車軸,車廂,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特別製造的,拉車的馬也經過良好的訓練。 車廂裡寬大而舒服,因為宋中每當殺人前,一定要保留體力。 只有一輛平穩而舒服的馬車,才能使他的體力不致於消耗在路途中。 所以柳夫人替他準備了這輛馬車。 她對他簡直比一個母親對兒子還要體貼關心。 宋中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去世了。 他數年不知道他的父親是誰,也從來不願提起他的母親。 如果有人用這件事來恥笑他,侮辱他,得到的通常是一劍。 姓宋名中,一劍送終。 宋中並不喜歡殺人,可是他非殺人不可,無論他要聲名,要財富,要女人,都一定非殺人不可。 這些都是他渴望的,他只有用這方法來得到他渴望的一切。 他最渴望的既不是聲名,也不是財富,而是一個女人,一個屬於別人的女人。 他明明知道她是別人的妻子,可是他已經完全沉迷,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她的媚笑,她的眼波,她的肉體,就像是一道道打不開的枷鎖,把他鎖住了。 如果她要他去殺兩個人,他絕不敢只殺一個,如果她要他去殺張三,他絕不敢去殺李四。 欲望,就像是一個沒有底的洞,他已經深深的陷了進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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