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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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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賠了夫人又折兵 (一) 一個洞,一條繩子,一根樹枝,就把一個苦練了十三年武功的人吊了起來。 丁鵬真恨自己,為什麼這樣不小心,這樣不爭氣,這麼樣沒用。 其實這個洞,這條繩子,這根樹枝的方位,距離和力量,都經過相當精密的計算,不但要一個超級的頭腦,還得加上多年的經驗,才能計算得這麼精確。 那紅袍老人的頭就比別人大得多,滿頭白髮如銀,臉色卻紅潤如嬰兒,身材也長得像個胖小孩。 另外一個老人卻又輕又瘦,臉上陰沉沉的全無表情,穿著件死氣沉沉的黑布長袍,看來就像是個風乾了的無花果。 兩個人全神貫注,每下一個子都要考慮很久。 日色漸漸升高,又漸漸日落,正午早已過去,如果沒有遇見這件事,丁鵬現在應該已擊敗了柳若松,已名動江湖。 可惜現在他卻像死魚般吊在樹上。 他們的棋下到什麼時候為止?然後他們準備怎麼樣對付他? 那陰沉沉的黑袍老人下棋也同樣陰沉,手裡拈著一個子,已考慮了很久,輕輕的,慢慢的,落在棋盤上。 紅衫老人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步棋,汗珠子一粒粒往頭上冒了出來。 無論誰看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局棋他已輸定了。 這局棋他太大意了些,這局棋他分了心,這局棋他故意讓了一著。 輸棋的人,總是會找出很多理由為自己解釋的,絕不肯認輸。 他當然還要再下一盤。 可惜那黑袍老人已經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紅袍老人跳起來大叫,大叫著追了過去:「你不能走,我們一定還得下一盤。」 兩個人一個在前面走,一個在後面追,好像並沒有施展什麼輕功身法,走得也並不太快,可是霎眼間兩個人都已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對面樹枝上那個穿紅衣裳的小猴子,居然也已蹤影不見。 天色漸黯,他們居然就這麼樣一去不返,好像根本不知道還有個人吊在這裡。 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丁鵬一眼。 空山寂寂,夜色漸臨,當然也絕不會有別的人到這裡來。 一個人吊在這種地方,吊上個七八天,也未必會有人把他放下來。 就算活活的被吊死,也不稀奇。 丁鵬真的急了。 不但急,而且又冷,又餓,而且臉孔發漲,四肢發麻。 他忽然發現自己簡直是條豬,天下最笨的一條豬,天下最倒黴的一條豬。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倒黴的。 到現在為止,他連那女孩子的貴姓大名都不知道,卻已把自己唯一的一件衣服給了她,全部財產也都被她吃下了肚子,而且還為了她,被人像死魚般吊在這裡,還不知道要吊到什麼時候為止。 他簡直恨不得狠狠的打自己七八十個耳光,再大哭一場。 想不到就在這時候,繩子居然斷了,他從半空中跌下來,雖然跌得不輕,可是剛才被撞萬住了穴道也已解開。 這些事難道也是別人早就計算好的。 他們只不過想要他吃點苦頭而已,並不想把他活活吊死。 但是他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麼要這樣子修理他。 他沒有想,也想不通。 現在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嘴裡的泥挖出來。 第二件要做的事,就是趕快回到剛才那地方去,找那女孩子問個清楚。 可惜那女孩子已經走了,把他唯一的那件衣服也穿走了。 從今以後,他很可能再也見不到她,當然也不會再見到那穿紅袍的老頭子。 這件事竟是怎麼回事?很可能他這一輩子都沒法弄清楚。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赤著上身,空著肚子,帶著一嘴臭氣和一肚子怨氣,趕到萬松山莊去陪罪。 現在去雖然已太遲,但是遲到總比不到好。 如果別人問他為什麼遲到,他還得編個故事去解釋。 因為他若說實話,別人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二) 萬松山莊的氣派還比他想像中還要大,連看門的門房都穿著很體面的緞子長袍。 知道他就是「丁鵬丁大俠」之後,這門房就對他很客氣,非常客氣,眼睛絕不向他沒有穿衣服的身子去看一眼,更不去看他臉上的泥。 大戶人家的門房,通常都是很有禮貌,很懂得規矩的人。 但是這種規矩,這種禮貌,卻實在有點讓人受不了。 他慢條斯理,彬彬有禮的說:「丁少爺來得實在不能算太晚,今天還是十五,還沒有到十六,我們莊主和莊主請來的那些朋友,本來應該在這裡等丁少爺來的,就算等上個三天五天,實在也算不了什麼。」 丁鵬的臉有點紅了,吃吃的說道:「我本來早就……」 他已經編好一個故事,這位很有禮貌的門房並不想聽,很快的又接著道:「只可惜我們莊主今天恰巧有點事,一定要趕到城裡去。」 他在笑,笑得非常有禮貌:「我們莊主再三吩咐我,一定要請丁少爺恕罪,因為他只等了三個半時辰,就不能不出去了。」 丁鵬怔住。 他不能怪柳若松,無論等什麼人,等了三個多時辰,都已不能算少。 可是他怎麼辦呢? 現在他身上已經只剩下一個銅錢,身上連一件衣服都沒得穿,肚子又餓得要命。 他能到哪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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