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神(4)_古龍_學達書庫

四

　　她對他有著說不出的感激：「能夠遇見你，真是我的運氣。」

　　丁鵬的手一直緊握住劍柄：「那些人在哪裡，我替你去找他們。」

　　這女孩子道：「你不能去。」

　　丁鵬道：「為什麼？」

　　這女孩子遲疑著，道：「有些事現在我還不能說出來，可是以後我一定會告訴你。」

　　這其中仿佛還另有隱情，她既然這麼說，他也不便再問。

　　這女孩子又道：「現在我只要能找到一個人，就可以安心了。」

　　丁鵬道：「你要找什麼人？」

　　這女孩子道：「是我的一位長輩，已經有六七十歲了，卻還是喜歡穿大紅的衣服，你只要看見他，就一定能認得出來。」

　　她抬起頭，美麗的眼睛裡充滿了懇求之意，輕輕的問道：「你能不能替我去找他？」

　　＊＊＊

　　丁鵬當然不能去，實在不能去，絕不能去。

　　現在距離決定他一生命運的那一戰，已不到兩個時辰了。

　　他還餓著肚子，還沒有練過劍。

　　他一定要好好的培養情緒，保留體力，去對付柳若松，怎能為一個陌生的女孩子，去找一個從未見面的老頭子？

　　可是他偏偏沒法子把「不能」這兩個字說出口來。

　　要在一個美麗的女孩子面前說「不」，實在不是件容易事。

　　那不但要有很大的勇氣，還得要有很厚的臉皮。

　　一個男人一定要經過很多次痛苦的經驗後，才能學會說這個「不」字。

　　丁鵬在心裡歎了口氣，道：「不知道這位老先生在什麼地方？」

　　這女孩子眼睛裡立刻發出了光，道：「你肯替我去找他？」

　　丁鵬只有點頭。

　　這女孩子跳了起來，抱住了他：「你真是個好人，我永遠忘不了你的。」

　　丁鵬相信，自己這一生中，想要忘記這個女孩子，恐怕也很難了。

　　（三）

　　「你沿著泉水往上走，走到水源盡頭，就會看見一棵形狀很奇特的古樹，天氣好的時候，他一定會在那裡下棋。」

　　今天的天氣就很好。

　　「你看見他之後，一定要先把他正在下的那盤棋搗亂，他才會聽你說話，才會跟你來。」

　　棋迷都是這樣子的，就算天塌下來，也要到下完一局棋再說。

　　「我在這裡等你，不管你找不找得到他，都一定要快點回來。」

　　＊＊＊

　　泉水清澈。

　　丁鵬沿著泉水往前走，走得很快。

　　他當然要快點回來，他還有很多事要做，太陽已經漸漸升高了，他忽然覺得很餓，餓得要命。

　　今天很可能就是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決定他一生命運的時刻已在眼前。

　　他卻像個呆子一樣，餓著肚子，赤著上身，替一個沒穿衣服的女孩子，找一個穿紅衣裳的老頭子。

　　這種事如果是別人說出來的，他一定不會相信。

　　唯一真實的，是那女孩子的確很美，不但美，而且還有種很特別的氣質，讓人不能拒絕她的要求，也不忍拒絕。

　　能夠在這女孩子面前說「不」字的男人，一定不會太多。

　　幸好這條泉水並不太長，泉水的盡頭，果然有棵古樹，果然有兩個人在下棋，其中果然有個穿紅袍的白髮老人。

　　丁鵬總算松了口氣，大步走出去，伸手就想去搗亂他們下的那局棋。

　　他實在很聽話。

　　想不到他的手剛伸出去，腳下忽然踩了個空，地上竟有個洞，他一腳剛好踩進去。

　　幸好洞並不太大，他總算沒有掉下去。

　　不幸的是，他剛把這只腳從洞裡抽出來，另外一隻腳已經被套住。

　　地上竟有個繩圈，他剛好一腳踩了進去，繩圈立刻收緊。

　　他另外一隻腳還是懸空的，這只腳一被套住，整個人的重心就拿不穩了。

　　更不幸的是，這個繩圈是綁在一根樹枝上的，樹枝本來彎彎在地上，繩圈一動，樹枝就彈了起來，他的人也被彈了起來。

　　最不幸的是，他的人一被彈起，剛好正撞到另一枝樹枝，被撞到的地方，剛好是他腰的附近的一個軟穴，只要被輕輕打一下，便連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了。

　　於是他就糊裡糊塗的被吊了起來，頭下腳上，像條死魚般被懸空吊了起來。

　　＊＊＊

　　地上這個洞，這個繩圈，這根樹枝，難道都是故意安排的。

　　那女孩子叫他到這裡來，難道是故意要他來上這個當的？

　　他們無冤無仇，她為什麼要害他？

　　＊＊＊

　　樹下那兩個人，還是在專心下棋，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好像根本不知道有這麼樣一個人來了，而且已經被吊了起來。

　　這兩個人真是棋迷。

　　棋迷下棋的時候，總是不願別人打擾的。

　　他們布下這圈套，也許只不過是防備別人來打擾，並不是為了對付他。

　　那女孩子當然不知道有這麼樣一個圈套。

　　想到這麼一點，丁鵬心裡總算比較舒服了些，沉住氣道：「兩位老先生，請勞駕把我放下來。」

　　下棋的人根本沒聽見，丁鵬說了兩三遍，他們好像連一個字都沒有聽見。

　　丁鵬又沉不住氣，大叫道：「喂……」

　　他只叫出了這一個字，這個字是開口音。

　　他的嘴剛張開，就有一樣東西飛了過來，塞住了他的嘴。

　　一樣又臭又軟又黏又腥的東西，也不知是爛泥？還是什麼比爛泥更可恨的東西。

　　這樣東西是從對面一枝樹枝上飛過來的，一個穿著件紅衣裳的小猴子，正懸在樹枝上，裂開了大嘴，看著他嘻嘻的笑。

　　從猴子手裡擲出來的，還會有什麼好東西，如果是爛泥，已經算運氣不錯了。

　　丁鵬幾乎氣得暈了過去。

　　在經過那麼多年艱苦的奮鬥，眼看已到達成功邊緣的時候，他竟遇見了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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