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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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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疼。 直到這時她才感覺到疼,疼得全身骨節都似將散開,疼得眼前直冒金星,疼得眼淚都幾乎忍不住要流了出來。 王大娘搖著頭,又笑道:「像你這樣的武功,也敢出手打人,倒真是妙得很。」 田思思道:「我武功很糟?」 這種時候,她居然問出了這麼一句話來,更是妙不可言。 王大娘彷彿也很吃驚,道:「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武功有多糟?」 田思思不知道。 她本來一直認為自己已經可以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現在她才知道了,別人說她高,只不過因為她是田二爺的女兒。 這種感覺就好像忽然從高樓上摔下來,這一跤實在比剛才摔得還重。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聰明,那麼本事大。 她幾乎忍不住要自己給自己幾個大耳光。 王大娘帶著笑瞧著她,悠然道:「你在想什麼?」 田思思咬著牙,不說話。 王大娘道:「你知不知道我隨時都可以強姦你,你難道不怕?」 田思思的身子突然縮了起來,縮起來後還是忍不住發抖。 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認真去想過這件事有多麼可怕,多麼嚴重,因為她對這種事的觀念還很模糊。 她甚至還根本不知道恐懼是怎麼回事。 但「強姦」這兩個字卻像是一把刀,一下子就將她那種模模糊糊的觀念刺破了,恐懼立刻就像是只剝了殼的雞蛋跳出來。 強姦! 這兩個字實在可怕。太尖銳。 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兩個字,連想都沒有想過。 她只覺身上的雞皮疙搭一粒粒的冒出來,每粒雞皮疙瘩都帶有一大顆冷汗,全身卻燙得像是在發燒。 她忍不住尖叫,道:「那七百兩銀子我還給你,加十倍還給你。」 王大娘道:「你有嗎?」 田思思道:「現在雖然沒有,但只要你放我走,兩天內我就送來給你。」 王大娘微笑著,搖搖頭。 田思思道:「你不信?我可以保證,你若知道我是誰的女兒……」 王大娘打斷了她的話,笑道:「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要你還錢,更不想你去找人來報仇。」 田思思道:「我不去報仇,絕不,只要你放了我,我感激你一輩子。」 王大娘道:「我也不要你感激,只要……」 她及時頓住了語聲,沒有再說下去。 但不說有時比說更可怕。 田思思身子已縮成了一團,道:「你……你……你一定要強姦我?」 她做夢也未想到自己居然也會說出這兩個字來。說出來後她的臉立刻紅得像是有火在燒。 王大娘又笑了,道:「我也不想強姦你!」 田思思道:「那……那麼你想幹什麼?」 王大娘道:「我要你心甘情願地依著我,而且我知道你一定會心甘情願地依著我的。」 田思思大叫,道:「我絕不會,死也不會。」 王大娘淡淡道:「你以為死很容易?那你就完全錯了。」 桌上有只小小的金鈴。 她忽然拿起金鈴,搖了搖。 清脆的鈴聲剛響起,就有兩個人走了進來。 其實這兩個人簡直不能算是人,一個像狗熊,一個像猩猩。 王大娘笑著道:「你看這兩個人怎麼樣?」 田思思閉著眼睛,她連看都不敢看。 王大娘淡淡道:「你若不依著我,我就叫這兩個人強姦你。」 田思思又大叫。 這次她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叫得出來。 等她叫出來後,立刻暈了過去。 ▼第三回 生不如死 一個人能及時暈過去,實在是件很不錯的事,只可惜暈過去的人總會醒的。 田思思這次醒的時候,感覺就沒上次那麼舒服愉快了。 她睡的地方已不是那又香暖又柔軟的床,而是又臭、又冷、又硬的石頭。 她既沒有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也沒有聽到那輕柔的呼吸聲。 她聽到的是一聲聲比哭還淒慘的呻吟。 角落裡蜷伏著一個人,陰森森的燈光照在她身上。 她穿著的一件粉紅色的袍子已被完全撕破,露出一塊塊已被打得又青又腫的皮肉,有很多地方已開始在慢慢地出血。 田思思剛覺得這件袍子看來很眼熟,立刻就想起了那「受過很大刺激」的女孩子,那已被梅姐勸回屋子去的女孩子。 她想站起來,才發覺自己連站都站不起來了,甚至連疼痛都感覺不出,身上似已完全麻木。 她只有掙扎著,爬過去。 那女孩忽然抬起頭,瞪著她,一雙眼睛裡佈滿了紅絲,就像是只已被折磨得瘋狂了的野獸。 田思思吃了一驚。 令她吃驚的,倒不是這雙眼睛,而是這張臉。 她白天看到這女孩子的時候,這張臉看來還是那麼美麗,那麼清秀,但現在卻已完全扭曲,完全變了形,鼻子,已被打移兩寸,眼角和嘴還在流血,這張臉看來已像是個被砸爛的西瓜。 田思思想哭,又想吐。 她想忍住,但胃卻已收縮如弓,終於還是忍不住吐出。 吐的是酸水,苦水。 這女孩子卻只有冷冷地瞧著她,一雙眼睛忽然變得說不出的冷漠空洞,不再有痛苦,也沒有恐懼。 等她吐完了,這女孩子忽然道:「王大娘要我問你一句話。」 田思思道:「她要你……問我?」 這女孩子道:「她要我問你,你想不想變成我這樣子?」 她聲音也完全沒有情感,這種聲音簡直就不像是她發出來的。 任何人也想像不到她會問出這樣一句話。 但的確是她在問。 這句話由她嘴裡問出來,實在比王大娘自己問更可怕。 田思思道:「你……你怎會變成這樣子的?」 這女孩子道:「因為我不聽王大娘的話,你若學我,就也會變得和我一樣。」 她聲音冷漠而平淡,彷彿是在敘說著別人的遭遇。 她的人似已變成了一種說話的機械。 一個人只有在痛苦已達到頂點,恐懼已達到極限,只有在完全絕望時,才會變成這樣子。 田思思看到她,才明白恐懼是怎麼回事。 她忽然伏在地上,失聲痛哭。 她幾乎也已完全絕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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