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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白星武不等冷一楓開口,搶先道:「此事既已瞞不過冷兄,咱們還是開誠布公地與冷兄商量為是。」

  他對方才黑星天翻臉,司徒笑示威,冷一楓毒掌傷人……這種種情事,竟都不提一句,生像這些事全都未發生過一般,而且說得言詞懇切,態度坦白,生似他早就有意與冷一楓開誠布公地談話一般。

  鐵中棠瞧在眼裡,暗嘆忖道:「這些人武功雖不可怕,但卻無一不是奸惡已極之人,那當真比什麼武功都要可怕。」

  只聽冷一楓道:「閣下早就該與冷某開誠布公地談談了,卻等到此刻才說話,不嫌太晚了些?」

  白星武對他這冷嘲之言,似是一個字也未聽見,自管接道:「那萬兩黃金,咱們自是該還給冷兄的,但望冷兄體諒大局,莫對小弟生了嫌棄之心。咱們還是該精誠合作,與風老前輩攜手共滅大旗門……」他先以還金打動冷一楓,再以大旗門引起冷一楓敵愾之心,這番話果真說得厲害已極。

  那知冷一楓卻冷笑道:「那萬兩黃金,身外之物,老夫縱不要,也算不得什麼,但與風九幽攜手,卻是萬萬不可。」

  白星武呆了一呆,道:「莫非冷兄瞧不起他的武功?」

  冷一楓道:「風九幽武功之高,已可列入天下十大高手之林,冷一楓怎敢有瞧不起他之心?」

  白星武道:「我方若有風老前輩為助,聲勢向上倍增,卻不知冷兄不願與他攜手,是為了何故?」

  冷一楓緩緩道:「大旗門與五福聯盟兩派之事,表面看來,雖然簡單,其實內情之複雜,卻絕非你我所能想像。」

  白星武大奇道:「冷兄如此說來,莫非此事除了風老前輩之外,還另有他人牽涉在其中不成?」

  冷一楓道:「非但另有他人,而且牽涉之人,還俱都是久已退隱世外,咱們僅在江湖傳說中聽過他們名姓的高人。」這簡簡單單兩句話,便已將鐵中棠一顆心又懸空提了起來,白星武等人,更不禁為之悚然動容。

  司徒笑輕笑道:「此事居然還有隱秘,連小弟都不知情,冷兄卻不知是如何得知的,小弟願聞其詳。」

  冷一楓道:「你不知道的事多哩!」

  白星武連忙接道:「小弟們都在洗耳恭聽,但請冷兄道來。」提起酒壺,為冷一楓斟了杯酒。

  冷一楓舉杯一飲而盡,道:「司徒前輩有書信遺留給司徒笑,先父又何嘗沒有書信遺交給我?」

  司徒笑變色脫口道:「那信中說的是什麼?」

  冷一楓望也不望他一眼,接道:「司徒笑所獲那封遺書雖然內藏隱秘,但先父的遺書所敘隱秘卻是更多……」說到這裡,他那紫黑的面容,突然變為煞白,額角之上,也突然泛出了一粒粒汗珠。

  ***

  司徒笑暗中一笑,故作失色道:「冷兄怎的了?」

  冷一楓身子顫抖,似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也無暇答話,伸手自那竹簍中抓出條蠍子,活生生放進嘴裡大嚼起來,直將這一條蠍子吃得乾乾淨淨,冷一楓方自舒了口氣,神情漸漸平定,面容也恢復了那種詭異的紫黑之色。

  司徒笑等人都是老走江湖的,一瞧這光景,已知冷一楓必是因為求功心急,不顧利害地練這種邪魔功夫,功夫雖練成,但他經絡血脈之中,也滿含劇毒,時時刻刻,都要吞吃些奇毒之物,以毒攻擊,去剋制血脈中之毒性,否則便要痛苦不堪。但他每服一種毒物,體中之毒性便加深一分,如此他掌力雖將越來越毒,但下次毒性發作便越是劇烈,發作的時間也越快,於是他服食毒物,勢必要更多,這樣惡性循環下去,實不知要到何地步才止,那情況當真與飲鴆止渴一般無二。

  司徒笑暗喜忖道:「冷一楓呀冷一楓,我此刻縱然畏懼於你,但終有一日,要眼見你死在你自家所練的毒掌之下。」

  只見冷一楓又自乾了杯酒,道:「先父留下的那封遺書之中,開明宗義,第一件事便是要我不可倚仗風九幽那一門派之力,只因若要倚仗他們之力,便永遠休想滅去大旗門,大旗門不滅,我們世代子孫,終是後患無窮,是以要絕後患,便須去求另一異人,千萬尋不得風九幽。」

  只聽耳邊有人道:「為什麼?」

  冷一楓道:「這原因牽涉甚廣,其中最大關鍵,便是常春島日後座下的黑衣聖女,風九幽那一門派之不敢滅去……」

  說到這裡,忽然發覺司徒笑、黑星天、白星武、盛大娘等人面上,都露出了一種詭異之神色。

  而方才那「為什麼」三字,亦似絕非這五人說的。

  冷一楓大驚之下,霍然回身道:「什麼人?」目光瞪視的方向,正是鐵中棠隱身在外之處。

  ***

  四更時,聖母祠中的溫黛黛左瞧右望,也望不到鐵中棠影子,但黑衣聖女們卻已將起身啟行。溫黛黛心裡不覺大是焦急,忖道:「他那般迫切地要隨我同去,此刻卻還不來,莫非……莫非是出了什麼事不成?」

  突見一位聖女走來,冷冷道:「你東張西望什麼?」

  溫黛黛暗中一驚,訥訥道:「我……我……我欠了一個魔頭的債,怕他追著來向我索討。」

  這句話本是她情急之下,隨意說出的,但說完之後,心中便立刻想起了那紫袍老人,那凌厲的語聲,似又在她耳邊響起:「無論你走到何處,老夫都會尋著你的……」語聲越來越響,竟是驅之不去,溫黛黛不覺打了個寒噤。

  直到那聖女說話,她方自定過神來,只聽聖女道:「你已死過一次,生前無論欠誰的債,都可不必還了。」

  溫黛黛道:「但……但那人神通廣大,厲害已極……」

  聖女冷冷道:「無論他多厲害,也不能向死人要債。」

  溫黛黛道:「但……但我並……並未真的死呀!」

  那聖女道:「咄!此刻動身,天明已可上船,午後便可回島,普天之下,有誰斗膽敢去那裡撒野?」

  溫黛黛情不自禁,鬆了口氣,仰望穹蒼,緩緩道:「再有四五個時辰,我便什麼事都不用擔心了。」雖是自責自慰之言,但語聲中卻帶著種說不出的幽怨之意,似是紅塵中還有些人和事,是她情願要去為他們擔心害怕的。

  ***

  鐵中棠瞧得冷一楓面向自己,厲聲喝問,心頭不覺一驚,只當冷一楓竟已發覺了自己行藏。那知就在這時,他身子下竟突然躍起一條人影,「砰」的撞開了窗戶,輕煙般掠入船艙裡。此人一直在鐵中棠隱身之範圍下站著,鐵中棠竟絲毫未曾覺察,這固是因為鐵中棠聽得出神。但此人輕功之高,亦足可驚。而這人影也未想到繩圍中還潛伏著人在,足以未曾留意,卻是甚為可喜。

  鐵中棠大驚之下,更是絲毫不敢動彈。只見那人影輕功身法雖然絕壯,卻是個容貌俊美,神情瀟灑的紫衣少年,手拿一柄灑金摺扇,扇墜懸著兩粒明珠。鐵中棠若非眼見他的輕功身法,便要當他是個出來遊山玩水的富家公子,再也不會想到他竟是個身懷絕技之武林豪傑。

  司徒笑等人面色齊高精尖,他們竟未想到居然會有人隱身窗下,冷一楓厲聲道:「小伙子,你是幹什麼的?」

  紫衫少年雖然明知這裡全都是手段毒辣的武功高手,但神情仍是絲毫不變,似是全未將這些人看在眼裡。他目光一掃,手搖摺扇,哈哈笑道:「閣下目力端的不錯,竟瞧出在下藏身之處,但還有一事,閣下卻大大錯了。」

  冷一楓怒道:「什麼事錯了?」

  紫衫少年笑道:「方才問你為什麼的人,並不是我。」

  冷一楓變色道:「不是你是誰?」

  紫衫少年目光緩緩轉向船艙後的垂簾,微微笑道:「朋友還是快出來吧,莫非真要在下親自來請麼?」

  話未說完,垂簾後已傳出一陣刺耳的笑聲,大笑道:「好小子,有你的。」一條人影,隨聲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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