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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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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中棠、麻衣客不約而同,伸出手掌,掌心抵住夫人要穴,將真力源源不絕,逼入夫人體內。這兩人內力加在一起,是何等驚人,夫人此時雖不能吸收,但過了半晌,面色還是稍見紅潤,睜開眼來,慘然一笑,繼續著道:「我神功散後,容貌竟漸漸回復,但我也知道這只是迴光反照,已不久於人世了。」 鐵中棠心頭恍然,麻衣客卻聽得莫名其妙,他本想問:「什麼神功?怎會失散?」但此時此刻,又怎問得出口來。 夫人又道:「但你兩人也不必傷心,上天令我死時如此,已算待我甚厚,但願你兩人日後互相視為兄弟。」 這兩人一個是他血肉所化的親生子,一個卻是畢生武功之結晶;一人延續了她血脈,一人延續了她武功。鐵中棠、麻衣客對望一眼,齊地黯然點頭。 夫人呼吸更是急促,道:「卓三娘、風老四暫時雖被我嚇走,但這兩人生性多疑,決不肯就此罷手,還是要再來的。」 麻衣客道:「娘只管放心,孩兒們還能抵擋。」 夫人搖了搖頭,慘笑道:「你兩人此時還不是他兩人敵手,千萬不可拼命,我還要靠你兩人傳宗接代。」 鐵中棠、麻衣客垂下頭去,不敢說話。 夫人道:「你兩人留意去看那四壁圖畫,山窮水盡之處,便是我的埋骨之地,那裡面還……還有許多秘密,不但卓三娘、風九幽一心想知道,還有別人也……咳咳……你兩人答應我,在……在裡面等……等二十天才能出來……咳咳,莫與風……動……動手……」不住咳嗽喘氣,已是難以繼續。 此時此刻,鐵中棠、麻衣客兩人,縱有天大困難,縱然刀斧臨頭,也只有答應她的話,兩人一齊黯然稱是。 夫人道:「我一生……縱……縱橫,死前有……有所傳人,也算死能瞑目,但……但還有……還有……」 鐵中棠、麻衣客兩人,一齊加緊逼送真氣。 夫人嘆了口氣,道:「我不能多說,你……你留意圖畫……莫忘了嫁衣……大旗門的……的秘密……恩仇……只有你……你爹爹知……知道……他……他實還未死……他騙過了你……卻騙不過我……」嘴角緩緩泛起一絲微笑。 麻衣客大駭道:「爹爹……還未死?他在那……」 語聲突然中斷,張口結舌,目定口呆,忽然兩人一齊大哭起來,原來夫人一言未了,竟已含笑而去。只見她容顏仍如生,眼簾已半閤,上天雖然奪去了她的生命,卻未能奪去她的絕世容顏。 *** 鐵中棠、麻衣客終非常人,雖然大悲大痛,仍具大智大勇。麻衣客強忍悲痛,抱起夫人之屍身。鐵中棠卻回身抱起水靈光。只見少年秀士仍昏迷在地,竟始終無人理睬,麻衣客暗嘆一聲,隨手摸出一包傷藥,拋在他身側,道:「兄弟,跟我來。」鐵中棠聽得這「兄弟」兩字,心頭又是一陣愴然,但覺血脈奔騰,幾乎不能把握,閉目停歇半晌,才能隨後退去。兩人關起石閘,過了秘道,又到了那青山綠水池邊,方舟已在岸邊,柔紗依舊飄蕩,但舟中之人,卻已遠去。 上了方舟,鐵中棠將那神功秘冊,仔細藏在懷中,兩人一齊凝目去瞧那四壁之上的丹青圖畫。只見四面青山綠樹,白雲悠悠,畫的似非人間,而是天上,一道溪流自山樹叢中,白雲之下,蜿蜒流出。兩人俱是聰明絕頂之人,深能體會「山窮水盡」四字之意,一齊沿著溪流瞧了過去,只見這溪流流過叢林,有亭翼然,繞亭而過,便是飛閣一角,又自亭台樓閣間曲折流出,忽然消失不見,盡頭處正是一屏高山,山色蒼墨,重重疊疊,白雲飄渺山腰,雜樹叢生足下。 忽然間,重山疊嶺間,又見溪流一現,便無真跡。兩人對望一眼,知道這「山窮水盡」之意,便在此地。但石壁一片光滑,那有機關樞紐,饒是兩人這般目力智慧,也瞧不出石壁上有何特異之處,兩人將方舟催動,緊靠石壁,也摸不出壁上有何痕跡。 鐵中棠忽道:「這四壁山樹,畫得俱是生機盎然,只有這一曲溪水,卻畫得死死板板,毫無生趣,兩下委實不稱,竟似非一人之手筆。」 麻衣客道:「你說的不錯,這其中必有蹊蹺,只是……」 ▼第三十四回 盡在不言中 話未說完,突見鐵中棠掬了捧池水,潑在那塊石壁之上,石壁著水,那道溪流顏色突變,現出了粼粼水波,水中似乎還有游魚,這才似高手所畫,而那山腳下畫的一叢雜樹,經水一潑,也突然隱去,卻現出了一道金色門戶,門上還畫著兩隻銅環,環中還套有無數個圓圈。 鐵中棠大喜道:「難怪溪水看來那般死板,原來是另外有人在原畫上加了層見水便顯之顏料,秘密也就在此處了。」 麻衣客嘆道:「想不到你不但膽大包天,而且心細如髮,看來秘門入口之樞紐,定在這兩隻銅環之下。」 鐵中棠道:「不錯,你可有匕首?」 麻衣客搖了搖頭,鐵中棠皺眉沉吟半晌,忽然自水靈光頭上拔下一枝金釵,順著銅環裡的圓圈劃動起來。但他劃了半晌,仍無動靜。麻衣客道:「以正反相生之理試試。」鐵中棠依言劃動,石壁間果然發出吱的一響。 接著,那方畫著門戶的石壁,果然旋轉而開,露出高約七尺的洞穴。兩人大喜,再不遲疑,先後縱身而入。那知石門自內一推,便又闔起,水漬乾後,金門便又隱去,無論是誰,再也難看出絲毫痕跡。壁後一條秘道,雖窄不長,然後便是一間空廣之石室,四下嵌著明珠,俱是龍眼般大小之無價之寶。 鐵中棠若在別處見到此等設置,必將十分驚奇,但他深知此間主人超凡絕俗,是以無論見著什麼驚奇之事,都在意料之中。只見石室中央,停放著兩具棺木,竟是紫銅所鑄,被明珠映得閃閃發光,棺上所雕之花紋浮圖,也清晰可見。但室中除了這兩具紫銅棺外,便宛如人間大富之家的居室,桌椅几榻,琴棋書畫,各色俱備,而且件件皆是精品,四面錦帳流蘇,氣象甚是堂皇富貴。那兩具銅棺竟設在這般一間石室之中,顯得更是奇詭幽秘。麻衣客移開棺蓋,將他母親的屍身放入,面上已流滿無聲之淚珠。 鐵中棠也拍醒水靈光,簡略的說了經過。水靈光聽得又驚又奇,又喜又悲,三人一齊在棺前拜倒。這時三人心中悲痛,只是跪悼棺前,也未留心四下事物。洞中難計時日,也不知過了多久,算來約莫已過了一日,三人才覺得饑渴難忍,這才發覺洞中貯有黃精人參一類可以充饑之物,但食水卻是難尋。三人正自憂慮,又在幔後尋得十數罈美酒,只因美酒既可久貯,又可解渴,反比貯水方便。鐵中棠千杯不醉,麻衣客更是海量,兩人俱是滿心愁悶,正好以酒澆愁,不聲不響,喝了起來。但水靈光喝了一杯,卻已紅生雙頰。 麻衣客道:「這酒後勁很大!」這一日來,三人俱是未曾開口,他這才說了第一句話,但說完之後,又復默然。 水靈光本待不再喝酒,但口渴委實難忍,忍不住又偷偷喝了兩杯,偷眼一瞧,麻衣客似未看到。 又過了許久,鐵中棠忽道:「閣……大哥貴姓?」 麻衣客道:「姓朱名藻。」 鐵中棠道:「不知大哥是……」 麻衣客道:「夜帝之子。」 鐵中棠長嘆一聲,道:「小弟早已猜到,只是……」見他滿面悲哀臉色鐵青,不禁倏然住口,不敢再說。 只見麻衣客朱藻杯不離手,一杯接著一杯,痛飲不止,突然舉杯大笑道:「夜帝之子,好顯赫的名聲,是麼?」仰首痛飲三杯,突又擲杯大哭起來。 鐵中棠知他表面雖然樂觀豁達,心中必有極多傷心之事,暗道:「不如讓他哭個痛快。」也不勸他。 只聽水靈光突然輕嘆道:「哭吧,哭吧,心裡有悲哀的事,總是哭出來的好。」自己又喝了三杯,眼淚亦自流下面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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