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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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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衫少女望著他淡淡一笑,道:「以你的家世和師承,既然逃亡在外,又不願受苦,逃亡前必定設法搜羅了批銀子,帶在身邊,是麼?」她簡簡單單幾句話,便揭破了沈杏白的隱秘,只說得沈杏白木然呆在地上,良久作聲不得。 但紫衫少女那雙彷彿是能洞悉入微的眼睛,卻仍在瞬也不瞬地凝注著他,嘴角含笑,不住輕輕問道:「是麼……是……」 沈杏白終於長長嘆息了一聲,道:「夫人請將酒菜都撤回去,在下只要渡到孟城,於願已足。」 紫衫少女咯咯笑道:「好小氣的人……你什麼我都看出來了,卻實在未想到你竟如此小氣。」她左手自桌上取起銀壺,右手自壺邊取起只銀筷,面上笑容未消,手掌卻已將銀筷輕輕插入了銀壺中。 沈杏白心頭微涼,他實未想到這少女竟有如此高深的內功。 只聽紫衫少女輕輕笑道:「姐姐們,人家既然看不上咱們,咱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還是走吧!」 少女們望著沈杏白嫣然一笑,輕輕一福,竟都轉身走入了簾幔。華服美婦輕笑道:「相公只管用茶,賤妾們告退了。」客客氣氣地走了出去,霎那間便只剩下沈杏白木立在地上,心中更是驚奇交集。 他見紫衫少女顯露了那手驚人的武功,心裡以為她必有下文,那知她們竟都如此客氣地走了,不但沒有絲毫威迫之意,甚至連絲毫不滿之色都沒有,他一面驚奇,卻又不禁暗中鬆了口氣。轉目望去,那一桌豐盛的酒菜仍端端正正放在他面前,一陣陣誘人的香氣,迎面撲鼻而來。 沈杏白暗暗忖道:「你們既不動手相強,我便決不動這酒菜,看你們如何能自食其言,來搶我的銀子。」轉念又忖道:「這些女子必定是看我出身名門,是以不敢隨便難為我。唉!你們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呀,此刻我若非有事在身,怎會隨意放過你們?」他看著身邊椅上的鐵中棠,又忖道:「到了孟城,我便要買艘江船,順流東下,到船上再好生收拾他,還怕他不說出寶藏的下落?」他腦海中胡思亂想,想到自己得到寶藏之後的樂事,不禁越想越是得意,也不知過了多久,突聽腹中「咕」地叫了一聲,他這才想起自己已有許久未曾有食物下肚子,這念頭不想則已,越想越覺腹饑難忍,到後來簡直無法忍受。他大奇忖道:「平日我縱然日夜不食,也不致如此,今日怎的恁地奇怪?」望著眼前那一桌豐盛的酒菜,腦海中只覺暈暈沉沉的,別的什麼事都想不起了。 他努力想將目光望向別處,但眼睛卻偏偏不聽他的話,時時刻刻不忘桌上那翡翠全雞,羅漢扒翅,上去掃上幾眼。但望梅雖可止渴,觀翅卻難充饑,他越看越覺饑腸轆轆,肚子都彷彿快要被磨穿了。他口裡咽著唾沫,心裡忍不住暗暗忖道:「我若是悄悄在每樣菜中挾一筷子,諒你們也不會發覺。」當下忍不住悄悄伸出手去…… *** 突聽簾幔後有人輕笑道:「這廝的銀子,當真是都用藥水煮過麼?餓成這個樣子,還不肯掏出來。」 另一個少女的口音笑道:「我只希望他忍不住時,悄悄去偷吃兩筷,到時他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得不拿出銀子來了。」 沈杏白心頭一涼,立刻縮回了手掌。 只聽先前那少女接道:「我別的都不奇怪,就奇怪這廝年紀輕輕,居然也會如此小氣。」 第二少女笑道:「他喝了咱們清腸洗胃的焚心茶,我就不相信他還能支持得下去,我真想看著他拿出銀子時的樣子。」 沈杏白咬牙切齒,暗恨忖道:「難怪我腹饑如此難忍,原來就是那杯茶在我肚子裡作祟。」 只聽簾幔外笑語聲越來越多,越來越細碎,彷彿有人笑道:「姚四妹,你那歐陽老三還不回來,你著急不著急呀?」 又一個最是嬌嫩的聲音笑道:「你先莫要說我,先問問你自己著急不著急就是了,我們要看看他到底會替你帶些什麼寶貝來?」 另一個較為沉重的聲音道:「你兩個一個為人一個為錢,動心動得最快了,還是我們楊八妹好,無論遇著什麼人,見到什麼,都不會動心的。」 沈杏白前面的話還可聽清,到後來他簡直餓得頭暈腦脹,連話都無法聽了,忍不住大喝道:「算你們贏了!」 喝聲未了,那一群少女嘻笑著奔了進來,拍掌笑道:「好極,這隻鐵公雞還是拔了毛了!」那擺渡的紫衫少女楊八妹,笑著伸出手掌,道:「拿來。」 沈杏白有氣無力地自懷中掏出個絲囊,解開絲囊,取出張銀票交給了她,苦笑道:「算你們的焚心茶厲害。」 一個面如銀盤的緋衣少女拍掌笑道:「看他,看他,他的手都發抖了,心裡不知有多麼痛喲!」 楊八妹笑道:「武林中人像你這麼小氣的,倒真還少見得很。」轉首拍掌道:「秋姑,將酒菜取去熱熱。」 沈杏白苦笑道:「不熱也罷……」 但這時已有個面容蒼白,鬢髮蓬亂,手裡拿著個托盤,腰間圍了個粗布圍裙的廚娘,垂首走了出來。她緩緩將酒菜一樣樣放在托盤裡,又垂首走了進去,自始至終,始終未曾抬起過頭來,只是不住輕輕咳嗽。 沈杏白目送酒菜,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只聽那緋衣少女笑道:「你花了銀子,讓我唱首歌給你聽。」取了個琵琶,輕輕調弄了兩下,曼聲唱道:「三更天裡冷難挨,紅著臉兒不開懷,情郎呀情郎,你為什麼還不乘著此刻爬過牆來……」歌聲中,她扭動著腰肢,坐進了沈杏白懷裡。 她面上的笑容,永遠都彷彿是那麼純潔而天真,但神情舉止,卻又偏偏是那麼妖冶而淫蕩。當著這許多雙眼睛,她居然投懷送抱,作盡百般媚態,似乎覺得這本是順理成章,極為正常而自然的事。其餘的少女,也都圍在沈杏白的四周吃吃嬌笑,她們以最天真純潔的姿態,作出最荒唐淫蕩的事,非但不覺羞澀,反覺理所當然,仔細一想,這當真是可怕得很。 一個腰肢纖弱,膚色如玉,看來文文靜靜的杏衫少女,突然輕輕道:「姚四妹,你琵琶彈快些。」 那緋衣少女姚四妹咯咯笑道:「李二姐又要表演了,你眼福倒真不錯!」五指一輪,琵琶之聲,立刻由緩轉急。 杏衫少女雙臂驟然一分,扯開了胸前的衣襟,纖弱的腰肢,隨著急遽的琵琶聲熾熱地扭動了起來。她面上的神情,仍然是那麼高雅而文靜,甚至沒有一絲笑容,但身軀的扭動,卻是熾熱、急劇而淫蕩。這聖女的面容,蕩婦的身子,最易挑逗起男子的情慾,沈杏白看得目定口呆,彷彿痴了。 突聽船艙外「砰」的一聲巨響,艙門的簾幔,突然被人扯開來,一個身軀威猛的虯髯大漢,狂笑而入。少女們驚呼一聲,歌舞驟然停頓。 *** 只見這虯髯大漢火般的目光四下一掃,縱聲狂笑道:「好高興的場合,看來俺這不速之客來得頗是時候。」 那緋衣少女姚四妹霍然自沈杏白懷抱中站了起來,瞪起眼睛,大聲道:「天殺星,你來作甚?」 沈杏白心頭微凜:「原來這大鬍子便是天殺星海大少。」 只見海大少大步走了進來,在當中的椅上坐了下去,蹺起左腿,道:「你們這般小妞子,怎的還不回去?」 緋衣少女心裡永遠記得被這「大鬍子」推倒的羞辱,冷笑道:「我們不回去了,你管得著麼?」 海大少哈哈大笑道:「橫行長江的一窩野馬蜂,怎的搬到黃河來了,難道你們真被洛陽的那個小娃兒,趕得無地容身了麼?」 緋衣少女姚四妹大聲道:「這也用不著你管。」 海大少笑道:「俺不要你,你也用不著對俺如此懷恨呀,乖乖地學溫柔些,說不定俺又要你了。」 姚四妹被他刺中了心病,面上立刻變得飛紅,怒罵道:「騷鬍子,你……你……」別的「女王蜂」早已笑得花枝亂顫。 姚四妹跺腳大聲道:「騷鬍子,你要死了……」舉起手中的琵琶,正要擲向海大少的頭上。 那知旁邊突然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接過了她的琵琶,正是那華服美婦已不知何時來了。 姚四妹跺足道:「大姐,你不知道這騷鬍子多麼可恨……大姐,你就幫我出出氣吧!」 華服美婦淡淡一笑,也不理她,輕輕放下琵琶,轉過頭來,面向海大少笑道:「多年不見,想不到你還是這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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