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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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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認為呂三只不過想請我們吃頓便飯?」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班察巴那道:「他請我們吃這頓飯,只不過要我們明白,他對我們每一點都完全瞭解。甚至連我們喜歡吃什麼,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嘆了口氣:「別人都說卜鷹是人傑,呂三又何嘗不是?」 小方忽然問他:「你呢?」 「我?」班察巴那又嘆了口氣:「如果你要問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就問錯人了。」 「為什麼?」 「因為我自己從來都沒有瞭解過自己。」 班察巴那不讓小方再問,反問小方:「你呢?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方沒有開口,班察巴那已經替他回答:「你是個怪人。」他說:「是個非常奇怪的人。」 「哦?」 「你是個江湖人,是個浪子,常常會為了別人的事去流血拚命。」 小方承認。 「你好酒、好色、熱情、衝動。」班察巴那道:「可是剛才我三次要跟你打賭,你都沒有賭。」 「我不喜歡賭。」 「就因為你不喜歡賭,所以我才奇怪。」班察巴那道:「像你這種人,沒有一個不喜歡賭的。」 「我也喜歡賭。」小方說:「不過我只和一種人賭。」 「你的朋友?」 「不對!」小方說:「我只和朋友喝酒。」 「你只和哪種人賭?」 「仇人!」 「你們通常都賭什麼?」 「賭命。」 班察巴那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卻還是不明白你這個人。」 小方問他:「難道我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當然有。」班察巴那說:「有很多男人都會把女人看得比朋友重,可是你不同。」 「哦?」 「你對你的朋友實在不錯,可是你對你的女人就實在太錯了。」班察巴那說:「不管是你喜歡的女人,還是喜歡你的女人都一樣。」 「哦?」 「譬如說『陽光』。她應該可以算是你的朋友。」 小方承認。 「可是這兩天你一直避免和她相見。」班察巴那說:「就因為她是個女人,而且你多多少少有一點喜歡她。」 小方沒有否認。 「還有蘇蘇,」班察巴那說:「不管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總算為你生了個孩子;不管她是為什麼來的,現在她總算來了。」 他問小方:「可是你對她怎麼樣?你看見她簡直就好像看見活鬼一樣。只要你一看見她走過來,你就落荒而逃了。」 小方沉默。 可是他並沒有閉著嘴,因為他一直在喝酒,閉著嘴就不能喝酒了。 「還有齊小燕,」班察巴那又說:「不管怎麼樣,我看得出她對你不錯,可是你對她呢?」 他嘆了口氣:「她走了之後,你連問都沒有問過,你根本就不關心她到哪裡去了,根本就不關心她的死活。」 小方忽然放下酒杯,盯著班察巴那:「就算我關心她們又有什麼用?」他問:「我能對她們說什麼?我能為她們做什麼?」 「可是你最少應該表示一下。」 「表示什麼?」 「表示你對她們的關心。」 「你要我怎麼表示?」小方又斟滿一杯:「你要我跪下來,跪在她們面前,求她們原諒我?還是要我用腦袋去撞牆,撞得頭破血流?」 班察巴那不說話了。 小方彷彿已有了酒意:「就算我這麼做了,又能表示出什麼?」 他又問班察巴那: 「是不是我一定要這麼樣做,才能表示出我對她們的感情?」 班察巴那無法回答,小方又問他。 「如果你是我,你會不會這麼樣做?」 「不會!」班察巴那終於嘆了口氣:「我不會。」 「你會怎麼做?」 「我也會跟你一樣,什麼都不做。」班察巴那也斟滿一杯:「到了必要時,也許我們會為她們去死。可是這種時候,我們什麼都不會做。」 他的表情也很沉重:「一個男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有時無論什麼事都要去做,有時無論什麼事都不能做。」 「不錯!」小方說:「就是這樣子。」 班察巴那又長長嘆息,舉杯飲盡:「也許這就是我們這種人的悲哀。」 一直站在他們旁邊侍候著他們的呂恭忽然也長長嘆了口氣。 「其實每種人都有他們自己的悲哀。」他說:「像小人這種人,雖然在混吃等死,過一天算一天,可是也一樣有悲哀的。」 「那麼你不妨也說出來。」 「小人不能說。」 「為什麼?」 「因為像小人這種人,無論做什麼都是身不由主的。就算心裡有什麼難受的事,也只有悶在心裡,不能說出來。」呂恭道:「也許這就是我們這種人最大的悲哀。」 他臉上忽然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彷彿忽然下了決心! 「但是無論哪種人,偶爾都會做出一兩件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事,說出一些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話來。就算他明明知道說出來之後一定會後悔的,他也非說出不可。」 「你想說什麼?」小方問。 「兩位剛才是不是提起一位齊姑娘?」 「是的。」 「兩位說的那位齊小燕齊姑娘,以前是不是很喜歡打扮成男孩的樣子?」 「是的。」 「如果兩位說的是她,那麼兩位現在已經可以不必再為她擔心了。」 「為什麼?」小方又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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