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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第一,我們一定要先放出消息,讓呂三知道我們已經查出了他一百九十一個秘密藏身處。」班察巴那道:「我們甚至不妨將這張秘圖公開,讓他確信我們已經有了這種實力。」

  「第二呢?」

  「經過了這次挫敗之後,他對我們絕不會再存輕敵之心了。」

  「我相信他從來都沒有輕視過你。」小方說:「誰也不敢輕視你。」

  「所以他知道我們已經開始準備有所行動之後,一定會嚴加戒備。」班察巴那說:「不管他在哪裡,一定會立刻調集他屬下的高手到那裡去。」

  小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他一開始調動他屬下的高手,我們就可以查出他在什麼地方了。」

  「是的!」班察巴那微笑點頭:「我的計劃就是這樣子的。」

  他凝視小方:「只不過這項行動仍然很冒險。呂三財雄勢大,屬下高手如雲,我們還是沒有必勝的把握。」

  「我明白。」

  「但是這次機會我們絕不可錯過。」班察巴那道:「也許這已經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了。」

  「我明白。」小方說:「所以我們就算明知要下地獄,也非去不可!」

  「是的。」

  「可是你不能去。」小方說:「你還有別的事要做,你不能冒這種險!」

  「是的。」班察巴那說得很坦白:「所以我只有讓你去。」

  他盯著小方:「如果我們兩個人之間一定有一個人要死,我也只有讓你去死。」

  小方的反應很奇怪。

  他既沒有憤怒激動,也沒有反對抗議,只淡淡的說:「好!我去。」

  ▼第四十二章 代號殺手

  黃金色的屋子,黃金色的牆。黃金色的地,黃金色的屋頂。

  屋子裡每樣東西都是黃金色的。

  絕對是黃金色的,和純金完全一樣的顏色。絕對完全一樣。

  因為這屋子的四壁和頂都鍍上了一層純金,地上鋪的是金磚。屋子裡每一樣東西都是黃金所鑄,甚至連桌椅都是,連窗幔都是用金絲編成的。

  因為這間屋子的主人喜歡黃金。

  每個人都喜歡黃金。可是住在一間這麼樣的屋子裡,就很少有人能受得了。

  黃金雖然可愛,但是太冷、太硬,也太無情。

  大多數人都寧願坐在一張掛著絲絨窗幔的屋子裡,坐在一張有絲絨墊子的軟榻上,用水晶杯喝酒。

  這間屋子的主人卻喜歡黃金。

  他擁有的黃金也比這世界任何一個人都多得多。

  這間屋子的主人就是呂三。

  用純金鑄成的椅子雖然冰冷堅硬,呂三坐在上面卻顯得很舒服。

  一個人坐在這間屋子裡,面對著這些用純金鑄成的東西,看著閃動的金光,通常就是他最愉快的時候。

  他喜歡一個人待在這屋子裡。因為他不願別人來分享他的愉快,就正如他也不願別人來分享他的黃金一樣。

  所以很少有人敢闖進他這屋子裡來,連他最親近的人都不例外。

  今天卻有了例外。

  黃金的純度絕對比金盃中的醇酒更純。

  呂三淺淺的啜了一口酒。把一雙保養得極好的指甲,修剪得極乾淨整齊的赤足,擺在對面一張用純金鑄成的桌子上。整個人都似已放鬆了。

  只有在這裡他才會喝酒,因為只有他最親信的人才知道這個地方。尤其是在他喝酒的時候,更沒有人敢來打擾他。

  可是今天就在他正準備喝第二杯的時候,外面居然有人在敲門。而且不等他的允許,就已經推開門闖了進來。

  呂三很不愉快,但是他面上連一點點都沒有表露出來。

  這並非因為敲門闖進來的人,是他最親信的屬下苗宣。

  他表面上完全不動聲色,只不過因為他本來就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就連他聽到他獨生子死在小方手裡的時候,他臉上都沒有露出一點悲慘憤怒的神色。

  他不像班察巴那。

  班察巴那的臉就像花崗石,從來都沒有表情。

  呂三的臉上有表情,只不過他臉上的表情通常都跟他心裡的感覺不一樣而已。

  現在他心裡雖然很不愉快,臉上卻帶著很愉快的微笑。

  他微笑著問苗宣:「你是不是也想喝杯酒?要不要坐下來陪我喝一杯?」

  「不想。」苗宣說:「不要。」

  他不像他的主人,他心裡有了事臉上立刻就會露出來。

  現在他臉上的表情看來,就好像家裡剛剛失了火。

  「我不想喝酒,也不要喝。」他說:「我不是為了喝酒而來的。」

  呂三笑了。

  他喜歡直腸、直肚、直性子的人。雖然他自己不是這種人,可是他喜歡這種人。因為他一向認為這種人最好駕馭。

  就因為他自己不是這種人,所以才會將苗宣當作親信。

  他問苗宣:「你是為了什麼事來的?」

  「為了一件大事。」苗宣說:「為了那個班察巴那。」

  呂三仍然在微笑。

  「有關班察巴那的事,當然都是大事。」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你坐下來慢慢說。」

  苗宣這次沒有聽他的話,沒有坐下去。

  「班察巴那已經把我們一百九十一個分舵都查出來了,而且已經下令調集人手,發動攻擊。」

  呂三非但臉色沒有變,連坐的姿勢都沒有變。只是淡淡的問:「他準備在什麼時候發動攻擊?」

  「班察巴那一向令出如風。」苗宣說:「現在他既然已下令,不出十天,就會見分曉了。」

  呂三也承認這一點:「這個人不但令出如風,而且令出如山。」

  他又淺淺啜了一口酒,然後才問苗宣道:「你看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苗宣毫不考慮就回答:「我們現在應該立刻把好手都調集到這裡來。」

  「哦?」

  「班察巴那屬下的好手,雖然也有不少,但卻要分到一百九十一個地方去。」苗宣說:「我們如果能將好手都調集到這裡來,以逸待勞,以眾擊寡,這一次他就死定了。」

  說話的時候,他臉上已經忍不住露出了得意之色。因為他認為這是個好主意,而且相信這是個好主意。

  大多數的人想法都會跟他一樣,都會熱烈贊成他這個主意。

  呂三卻沒有反應。

  金光在閃動,杯中的酒也有金光在閃動。他看著杯中酒上的閃動金光,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忽然問出句很奇怪的話。

  他忽然問苗宣:「你跟我做事已經有多久了?」

  「十年。」苗宣雖然不懂呂三為什麼會忽然問他這件事,仍然照實回答:「整整十年了!」

  呂三忽然抬起頭來看他,看著他醜陋誠實而富於表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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