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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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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三道:「因為現在你活著遠比死更痛苦得多。」 他的笑容更溫和:「如果你認為你還有一口氣,還可以跟我拚命的話,你就更錯了。」 小方在冷笑,一種連自己聽見都會覺得非常虛假的冷笑。 「你不信?」 呂三道:「那麼我不妨就讓你試一試。」 他招了招手,他的身邊忽然就出現了一個陌生人。 一個短小精悍的黑衣人。酒樓上本來並沒有這麼一個人,可是呂三一招手,這個人就出現了。連小方都看不出他是怎麼來的。 他的手裡握著一柄劍,出了鞘的劍。劍氣森寒,秋水般的劍光中有一隻眼。 魔眼。 「這是你的劍。」 呂三將劍拋在小方腳下:「這柄劍,本來也是我的,現在我還給你。你既然還有一口氣,你不妨就用這柄劍來跟我拚一拚。」 小方沒有動。 劍光在閃動。魔眼彷彿在向他眨眼,可是他沒有動。 他為什麼不伸手去握起這柄劍? 呂三在看著自己的手。 小方也在看著自己的手。 呂三的手潔淨、乾燥、穩定;小方的手在抖。指甲已經變黑了。 這麼樣一雙手,怎麼配去握著這樣一柄劍? 呂三輕輕嘆息。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不會伸手的。」 他說:「因為你自己也知道,只要一伸手抓起這把劍,你就死定了。」 他的嘆息聲聽起來令人想吐。 「現在你活著雖然痛苦,可惜又偏偏不想死。」 呂三道:「死了什麼都完了,現在你多多少少還有一點希望。」 ——還有希望?一個人到了這種地步,還有什麼希望? 呂三道:「你心裡說不定還在盼望著,卜鷹、班察巴那他們說不定還會跑來救你。」 他又嘆了口氣:「可惜就算他們真的來了,也一樣沒有用的。」 他忽然回頭向那捧劍來的黑衣人笑了笑:「你不妨告訴他,你是什麼人?」 黑衣人的臉看起來就像一隻鳥,不是飛鷹大鵬那種鳥。 他的臉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已經塗上醬油麻油佐料,已經被烘乾烤透了的鳥雀。 他靜靜的看著小方,用一種無論誰聽見都會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告訴小方:「我不是人,我是一隻鳥。」 黑衣人道:「我的名字叫麻雀。」 麻雀絕不是一種可怕的鳥。 如果這個人真的是一隻鳥,就一點都不可怕。 不管他看起來像什麼,不管他說他自己是什麼,他都是一個人。 如果一個人的名字叫「麻雀」,這個人就絕對是個非常可怕的人。 江湖中以飛禽之名為綽號的高手有很多,「金翅大鵬」,「追魂燕子」,「鷹爪王」,這些人絕對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可是,其中最可怕的一個人,卻是麻雀。 因為這個「麻雀」不是一隻鳥,是一個人。不但輕功絕高,而且會「啄」,啄人的眼,啄人的心臟。 不是用他的嘴啄,也不是用他的手,而是用一對他一伸手就可以抽出的獨創外門武器「金剛啄」。 一個人如果能獨創出一種武器來,這個人無疑是個有頭腦的人。 一個人如果有武功而且還有頭腦,這個人就一定是個非常可怕的人了。 呂三用一種極為欣賞的眼色看著麻雀極不值得欣賞的臉。 他又問麻雀,用一種已經明知確定答案所以極放心的態度問:「我交代你做的事,你是不是已經全做好了?」 「是。」 呂三微笑,走到臨街的窗口,再回頭對小方說:「你也過來看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已經做好了。」 他的態度就好像是一位極慇勤的主人請一位客人去看一出極精采的好戲。 ——他交代麻雀做了什麼事? 窗外就是這邊陲小城中一條最主要的街道。街上有各式各樣的店舖,各式各樣的小販,各式各樣的行人。 一個搖鈴的貨郎正停留在一家糕餅店的前面。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正站在貨郎的推車前,準備買一點針線。 一個梳著條大辮子的小姑娘,站在老太太身後偷偷的看,看車上的胭脂花粉香油。 糕餅店裡的一個年輕的夥計,正站著門口看這個衣服穿得很緊的小姑娘。 旁邊一家店舖是賣年貨的。現在年已經過了,店裡的生意很清淡。店子裡的掌櫃正在打瞌睡,卻被隔壁一家綢緞莊的爆竹聲驚醒了。看起來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好像準備要出來罵人。 一個挑著擔子賣花的老頭子,正在跟另一個賣花的小伙子吵架搶生意。 斜對面一家酒鋪的門口,躺著個醉漢,正準備扯起嗓子來唱山歌。 幾個要飯的正圍住幾個穿紅戴綠的胖太太討賞錢。 兩條樣子一點都不像財神的大漢正在一家米店門口送財神。 那邊鑼鼓敲響,一隊舞獅的人已經敲敲打打的舞了過來。 街上的老太太、小姑娘、胖太太、大姑娘,都扭過頭去看。看這些在寒風中赤裸著上身的年輕人,看他們身上一塊塊凸起的肌肉。 她們在看別人的時候,別人也看著她們。看小姑娘的臉,大姑娘的腳,看老太太的首飾,胖太太的大屁股。 還有幾個缺德的小伙子,正在指著這些胖太太的大屁股吃吃的笑,悄悄的說:「那上面最少可以打兩桌葉子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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