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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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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方毫不猶豫就將自己的劍交給了班察巴那,因為他也和「陽光」一樣信任他。 班察巴那用力拍了拍小方的肩。 「你信任我,你是我的朋友。」直到此刻,他才把小方當作朋友:「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地洞的確可以容納下兩個人,只不過這兩個人如果還想保持距離,不去接觸到對方的身子,就不太容易了。 小方盡量把自己的身子往後縮。 他們身上雖然還穿著衣服,可是兩個人的衣服都已經很單薄。 一個像「陽光」這樣的女孩子,身上只穿著這麼樣一件單薄的衣服,兩個人的距離之近,就好像一個「雙黃蛋」裡的兩個蛋黃。 只要稍微有一點想像力的人,都應該能想像到他們現在的情況。 小方只有盡量把身子往後縮,只可惜後面能夠讓他退縮的地方已不多。 地洞裡雖然潮濕陰暗,「陽光」的呼吸卻芬芳溫柔如春風。 對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來說,這種情況實在有點要命。 「陽光」忽然笑了。 小方盯著她,忽然問:「你笑什麼?」 「我喜歡笑,常常笑,可是你以前好像從來也沒有問過我在笑什麼。」 「以前是以前。」 「現在你為什麼要問?」 「因為……」小方道:「因為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是個男人。」小方的表情很嚴肅。 「我知道你是個男人。」 「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差不多。」 「我知道。」 「所以你如果再笑一笑,我就……」 「你就怎麼樣?」陽光故意問小方:「是不是想打我的屁股?」 小方又盯著她看了半天,忽然也笑了。兩個人都笑了。 剛才好像已經不能忍受的事,在笑聲中忽然就變得可以忍受了。 人如果不會笑,這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班察巴那回來時,漫漫的黑夜已過去,這濃密的樹林又恢復了原來的光明和平寧靜。 「陽光」和小方的臉色也同樣明朗,因為他們沒有對不起別人,也沒有對不起自己。 班察巴那看看他們,忽然又用力拍了拍小方的肩。 「你果然是卜鷹的好朋友。」他說:「卜鷹果然沒有看錯你。」 他忽然笑了笑,笑得樣子彷彿很神秘,說的話也很奇怪。 他忽然對小方說:「只可惜你已經死了。」 「我已經死了?」小方忍不住問:「什麼時候死的?」 「剛才。」 「我怎麼死的?」小方問。 「從一個危崖上摔了下去,摔死的。」班察巴那說:「你的頭顱雖然已經像南瓜般摔碎,可是別人一定還能認得出你。」 「為什麼?」 「因為你身上還穿著他們看見過你在穿的衣服,手裡還拿著你的劍。」班察巴那道:「如果你沒有死,當然絕不肯將那麼樣一柄好劍交給別人。」 小方終於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他無疑已經替小方找了個替死的人。 「陽光」卻還要問:「我呢?」 「你當然也死了。」班察巴那道:「你們兩個人全都死了。」 「我們為什麼要死?」 「也許你們是為了卜鷹,也許你們是失足落下去的。」班察巴那道:「每個人都有很多種原因要死。」 他微笑:「說不定還有人會認為你們是為了怕私情被卜鷹發現,所以才自殺殉情的。」 「陽光」和小方也笑了。他們心裡毫無愧疚,他們之間絕對沒有私情,所以他們還能笑得出。 一個人如果隨時都能笑得出,也不是件容易事。 班察巴那又問小方:「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你們死?」 小方搖頭。 他本來就不是多話的人,近來更沉默,如果他知道別人也能回答同樣的一個問題,他寧願閉著嘴。班察巴那果然自己回答了這問題。 「因為我要你們去做一件事。」他又解釋:「一件絕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們要去做的事,只有死人才不會被別人注意。」 他說的「別人」,當然就是他們的對頭。 「陽光」還是要問:「什麼事?」她問:「你要我們去做什麼事?」 「去找卜鷹。」 這件事就算他不要他們去做,他們也一樣會去做的。 班察巴那道:「我知道你們一定要報復,說不定現在就想去找衛天鵬,去找呂三。」 他們的確有這種想法。 「可是現在我們一定要忍耐。」班察巴那道:「不管我們要做什麼,都一定要等找到卜鷹再說。」人海茫茫,要找一個人,並不比大海撈針容易。 班察巴那說:「我已知道這件事並不容易,但是只要我們有信心,也不是做不到的。」 他忽然轉過身:「你們跟我來。」 他帶著他們找到一棵不知名的野樹,從靴筒裡拔出一把匕首,用匕首割開樹皮樹幹,過了片刻,樹幹中就有種乳白色的汁液流了出來。 班察巴那要小方和「陽光」用雙手接住,慢慢的,很均勻的抹在臉上和手上。 他們臉上的皮膚立刻就覺得很癢,然後就起了種很奇怪的變化。 他們的皮膚,忽然變黑了,而且起了皺紋,看起來就好像忽然老了十歲。 班察巴那又告訴小方:「我們的族人替這種樹起了個很特別的名字。」 「什麼名字?」 「光陰。」 「光陰?」 「我們的族人都叫這種樹為光陰樹。」班察巴那道:「因為光陰總是會使人變醜變老的。」 他又說:「它的效用至少可以保持一年,一年之內,你們都會保持現在的樣子,大概不會有人能認出你們的本來面目。」他說的是「大概不會」,不是「絕對不會」。 「所以你們還要特別注意。」班察巴那道:「所以我還是要替你們找別的掩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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