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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誰也不願提議早些回去,直至半輪明月斜掛在兩峰缺口,依然娓娓忘返,可是熊倜只是信口酬酢,竟不知他自己說了些什麼,最後終被散花仙子夫婦出來一攪,大家才意興闌珊,倦意促使他們提步回去。

  熊倜突然看見黯淡的月光下,澗水對面松林之中,似有一黑一白兩道瘦小婀娜的身影,在眼前一晃,但立即瞥然失去,他不相信那是一時眼花,他猛然提身縱去大喝道:「什麼人?何方同道,請出來一談!」

  眾人因他這種動作,而立時紛擾起來,但是武當派人自山口起到處都設有伏樁,熊倜相信必是天陰教人,因為那種衣服顏色是太可疑了,他以極快的身法,在林中搜尋一遍,卻沒找見什麼蹤影。

  散花仙子,東方靈等,也在各處搜索,終於又會合在一處,常漫天認為天陰教人,絕沒這麼巧,恰在此時來偷探虛實,東方靈則同意熊倜的看法,認為天陰教中不乏好手,武當派大張旗鼓邀聘各方豪傑怎能不洩漏風聲?

  接著又看見武當派巡查的人,四個道士一起兒在岩峰幽澗中出沒,確實武當派的人也布置得非常周密。

  熊倜不願把這事告訴飛鶴子,因為怕是莫須有的事,庸人自擾,反而添了一件笑柄,他們遂各回丹房就寢。

  第二天依然清淡了半日。

  會場匆匆布置,耽誤到申正時分,方才由飛鶴子蒼穹蒼松等分別導引他們入席。妙一真人已星冠羽服,含笑在正殿階前迎候。

  以武當派掌門之尊,親自迎接,這是很少有的事。

  殿內布置得異常潔淨精微,多半是兩人一席,面前一張條桌,本山的雀牙香茗每人面前放了個蓋鐘兒。中有四儀劍客和蒼穹蒼松等一流弟子,侍立殿外廊上,照應四周,小道士們肅然往來伺應,與會的黑壓壓坐滿了這座正殿,足有四十餘位各方名宿高手。

  席次的上下,是含有崇敬的意思,自然峨嵋、昆侖、點蒼三大正派,要佔著重要的位置,熊倜和尚未明也被排列在較靠上席僅次散花仙子夫婦的位置,而東方靈兄妹又在他們的下手,足見武當派如何器重他們四位。

  峨嵋派流雲師太師徒三人外,又多了孤峰一劍邊浩,孤峰一劍竟和徐小蘭並肩而坐,他有些愧對熊倜,但是為了爭奪倚天劍,更惱怒這少年,所以他一直以最憤怒的目光,瞪視著熊倜和尚未明。

  點蒼派也另有兩位成名的劍客列席,此外受尊重的就是大雄法師師徒,丐幫龍頭藍大先生以及他的伙伴六人,天山三龍席次,排在峨嵋派側面,也算很佔要位,其他人中,熊倜只認得子母金陵武勝文,展翅金鵬上官予數人。

  江南一帶著名的老少武師,請來的不在少數。

  妙一真人緩緩起立,以很沉重的語調,說明此次集會的意義,主張一致對付天陰教,他慷慨陳辭,在場的人無不感動,而天陰教勢力漲漫江河南北,已逼得武林正派的人,幾乎無法立足。

  這是每個人本身生死存亡的問題,不僅是武當昆侖峨嵋點蒼四大正派的禍福攸關,人人勢所難免,不聯合起來,確不容易撲滅這漫天妖氣呢。

  各人對於妙一真人的話,無不歡然首肯,目前只是缺少個領袖的人,在坐各位都一致默認武當為武林最大宗派,實力充足,妙一真人德高望重,自然是最理想的人選,不待推戴,這已成定局。

  究竟應該採取什麼步驟,先把各地天陰教人消滅?抑或是聚而殲之犁庭掃穴?受天陰教勾結煽動,是否可以設法離間分化,以減弱天陰教的實力,這一連串的問題,沒有一個人指揮若定,步伐不易一致呢。

  藍大先生見景生情,立刻站起來首先提議,由武當妙一真人作主,主持這次對付天陰教的大計。

  眾人轟然贊同,妙一真人略作謙遜,由於大家熱誠擁護,妙一真人只有義不容辭的首肯。

  都是武林名宿高手,也用不著歃血定盟,藍大先生把丐幫探聽得來天陰教的消息,詳細地陳述了一番,各人都偵知天陰教一二動靜,於是經過一番互相研討,認為天陰教勢力羽翼已成,再不設法消滅,武林正派人士,就不免受他們惡勢力支配控制了。

  綜合大家所得的消息,天陰教人已傾巢而出,以江中下游皖蘇湘鄂諸省,作為根據地,爭雄中原,而網羅的醜類也越來越多了。

  武林五大正宗派,唯獨崆峒一派無人出場,這無異暗示著崆峒派人已和天陰教有了默契,自然這是極不幸的事。

  大雄法師提議大家捐棄已往的嫌隙,先以大局為重,在消滅了天陰教之後,再各了結私下的公案。

  這話可就有些人默默不語,尤以天山三龍,峨嵋流雲師太、孤峰一劍面露悻悻不乎之色,妙一真人慨然嘆息了一聲道:「承各派各方高手,辱臨荒山,良機一縱即失,先發制人方為上策,如何就此開始我們的行動!」

  自然妙一真人是怕夜長夢多,萍蹤四散,再召集就不容易了。眾人各有恩怨,雖在正義旗幟下不容推諉,但還有許多人未能立即首肯。恰在這時,飛鶴子自外面飛身而入,神色顯得非常緊張。

  眾人立刻神情隨之不安,飛鶴子躬身稟告:「天陰教人已派司禮童子黑衣摩勒白景祥,白衣龍女葉清清送來一函。」又看了熊倜一眼說:「還有一信,是給熊小俠的,是轉來雪地飄風的信!」

  熊倜神色為之一變,那些不明了熊倜來歷的人,都紛紛起了懷疑,而天山三龍,流雲師太,更是對熊倜表示著鄙夷不屑之色,無疑的大半人都懷疑到熊倜,是否與天陰教有著特殊關係?

  夏芸的信,由天陰教人轉來,不是證明夏芸已經失足了麼?無論出於自願與否,這是多麼不祥的事啊。

  散花仙子衷心替夏芸惋惜著。

  熊倜以極悲痛的心情,仍能撐持著冷靜的態度,伸手接過飛鶴子交來的一封信,夏芸絹秀纖弱的字跡,這不是別人可以作假的。

  散花仙子激動著,壓不住急促的呼吸,不知夏芸究竟寫著什麼刺激熊倜的話,她秀目一直注視著熊倜發抖的手。

  而與會的眾人,也以激動的心情,期待妙一真人宣布天陰教的來書,天陰教無孔不入,居然把武當派召集群雄的時期拿得很準,恰好在此時遞來帖子,足見他們耳目爪牙,遍布在這一帶了。

  妙一真人不拆信,冷似嚴霜的臉色問道:「天陰教來人還沒走麼?」

  飛鶴子低聲說:「他們還要一聲回話!而且——」他又看了熊倜一眼,說:「還請熊小俠出外一談呢!」這話說出之後,熊倜不啻成了眾矢之的了。

  昆侖雙傑以極冷酷的眼光,注意觀察熊倜的表情。人言曾參殺人,曾母尚且疑子,所以雖聖賢也不能免於眾口鑠金,使人生疑,何況一大半人對於熊倜是不了解呢!

  無山三龍已怒目發出極難聽了梟笑之聲。

  藍大先生卻勸眾人暫時保持冷靜,尚未明手握劍把,他血性爆烈,倘若有人誣蔑熊倜,那他是立刻就要拔劍而起,只有武當派明了熊倜與天陰教的不睦,上次解劍泉畔,為貫日劍一場搏鬥,可為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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