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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玉面神劍較為持重,他點點頭說:「我們自然要陪熊老弟去一趟,賞玩一下峨嵋勝景,但憑昆侖雙傑和熊老弟的身手,倒用不著別人幫助,但不知熊老弟定於何時前往?」

  這可把熊倜給問住了,他不能拿準何時能找著夏芸,熊倜略一沉吟,常漫天呵呵大笑道:「我竟把老弟找芸妹的事忘了!不妨把時間拖遠一點,愚兄回甜甜谷一行,然後束裝西上,只要天陰教不再蠢動,愚兄看似無需逼得他們鋌而走險。」昆侖雙傑和他們意見相差,認為以從速剿滅為安。

  熊倜正在考慮這許多問題,突然院門中走進來玄冠羽衣的飛鶴子,還有一老一少兩位褐衣和尚,並肩而入。

  熊倜看那年約四十的褐衣僧人,面目十分熟悉,只一時想不起是誰。而那位老僧,道貌岸然,目射奇光,顯然是一位內功很醇厚的人物。

  熊倜再一細看,腦海中浮現了四年前的往事,那不是鳴遠鏢局托他北上保護何首烏,同行的吳詔雲鏢頭麼?

  飛鶴子已邀了二僧,上得廳來。

  飛鶴子先作了一番客套,並因點蒼雙俠、昆侖雙傑、熊倜、尚未明,出塵劍客兄妹的蒞臨,引為莫大榮幸。

  武當派對於客人,是彬彬有禮的。

  飛鶴子介紹二僧,說是:「關外帽兒山大雄法師,和他的高足詔雲和尚。」自然可以定準是吳詔雲了。

  詔雲和尚趨前與熊倜互相握手,歡然道故,熊倜驚訝他為什麼要披剃出家,吳詔雲卻有他的一番苦衷。

  鏢貨輕易地落入天陰教人之手,最可恥的是由於粉面蘇秦王智逑的賣身投靠,鏢局名譽掃地了,吳詔雲是無法再吃這一行飯,又在臨城一帶,遇見無數武林高手,自己越發感到渺小微不足道。

  他本想從此隱姓埋名,一生再不提武技二字,卻無意中遇見了關外隱世高手大雄法師,練武功的人是得了機會決不會放鬆的,大雄法師一生絕技未得傳人,看上了吳詔雲,於是為他披剃,作為衣缽傳人。

  四年之後,吳詔雲的武功,確實有了長足的進步,而大雄法師聞知天陰教興起,他嫉惡如仇,當年剿滅天陰教,他也是最出力的人,豈能容他們再度塗炭生靈,遂攜徒南下,訪查二次重興的天陰教的劣跡。

  他師徒自徐州南下,這時北道上英雄、七毒書生唐羽、海龍王趙佩俠、五虎斷門刀彭天壽、勞山雙鶴、黃河一怪都已被天陰教搜羅勾結,尚未明崛興兩河綠林道,他所能領導的已是一些二三流角色了。

  大雄法師在揚州與飛鶴子相遇,武當派人是分批四出撒帖子的,而飛鶴子遍歷蘇杭江左各地,遂與大雄法師師徒結伴而返。

  吳詔雲和熊倜殷殷話舊,他瞟了在坐諸俠一眼,嘆息一聲說:「我不想王智逑變節出賣鏢局,投身天陰教下,再碰面就是仇敵勢如水火了!」他又使個眼色,低聲道:「我們找個僻靜地方一談吧!」

  吳詔雲一臉重要而機密的神氣,使熊倜大為吃驚。

  兩個遂暫時告退,攜手至角落一間丹房裡。

  熊倜不知他要說些什麼,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夠報告芸妹妹的行蹤,而結果卻是另一件使他驚喜的事。熊倜由金陵城闖入鳴遠鏢局,訪問仇人寶馬神鞭薩天驥,粉面蘇秦玉智逑是唯一薩天驥的心腹,只是王智逑不肯洩漏出來神鞭大俠的行藏,反而乘機利用這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替他經歷江湖上極險惡的風波。

  吳詔雲是個血性漢子,也很同情熊倜。

  兩人進入房內,吳詔雲慨然說道:「我這幾年在關外學藝,風聞落日馬場的主人虯鬚客,是一位隱姓的怪傑,終於有一次得到機緣,窺破了他的廬山真面目,你知道這位在關外聞名赫赫的怪傑是什麼人嗎?」

  熊倜搖搖頭,但他卻知道虯鬚客就是所愛的芸妹妹的父親。

  吳詔雲義憤填膺的說:「十三年前的事了,薩天翼對不住武林朋友,殺害了日月雙劍,使鏢局裡朋友,人人皆側目寒心!」又厲聲道:「誰知他竟做了落日馬場的關外梟雄!」

  這一句石破天驚飛來的喜訊,使熊倜震駭得答不上話來。

  他這時熱淚盈眶,腦海裡返回金陵城外戴叔叔臨死那一幕,數年來,他一直沒有敢忘懷的大事,終於到了眼前,正是他替戴叔叔伸報血仇的良機!

  可是熊倜內心確實起了錯綜複雜的變化,這不是局外人所能把它描繪出來的。

  眼前放著三樁須他立即去辦的大事:找尋夏芸,峨嵋赴約奪回倚天劍,與找那寶馬神鞭報雪海深仇。

  熊倜不是為這三件事孰先孰後,無法決定而焦慮,卻是千萬料想不到夏芸竟是大仇人的女兒,將來是多麼刺傷芸妹妹的芳心!況且再想和她結合,是否可能?恩恩怨怨,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熊倜畢竟不能大上忘情啊!

  又加上夏芸目前行蹤飄忽,很可能投入天陰教中,一朵白蓮花無上高貴的氣質,讓它陷入污穢而不能自拔,又是何等殘酷而痛心的事。

  熊倜儘管內心仿惶、煎熬、焦慮,種種酸甜辛辣的滋味,使他陷入一種無法擺脫的苦惱裡,但是他仍是笑著向吳詔雲道謝,謝他關懷和盛情,以堅決如山的口氣說:「熊倜如不在最短期內,完遂復仇心願,何以對星月雙劍在天之靈。吳大哥,我絕不把你今日說的話,洩漏出去,使大哥有失對於薩天驥的情誼!」

  吳詔雲道:「老弟這話是多餘的,薩天驥負心不義,我吳詔雲也非常痛恨他!還有老弟須多加考慮的,落日馬場上已出現天陰教人蹤跡,很可能薩天驥已和天陰教人,搭上了線,報仇的事不免須多費周折了。」

  熊倜慨然說:「只要我曉得他在哪裡,就是火坑,我也要跳進去!和他一拼!」他倆又互談別後的情形,匆匆返回廳上,與眾人歡聚。

  大雄法師的性格,竟非常爆烈,他把二三十年前的天陰教人,視為毒蛇猛獸,而今在焦異行夫婦領導下的天陰教,他認為是死灰復燃不堪一擊的,但是經過飛鶴子敘述天陰教人偷襲武當,實力極為雄厚時,眾人方知道問題並不是那麼簡單,很可能天陰教還結合了不少厲害的魔頭!

  這一個下午,他們都消磨在討論這件大事上面。

  東方靈對於熊倜,本想表明他愛慕朱若蘭的心事,但是卻又說不出口,熊倜最近又沒有見過若蘭,更不知悉兩人間產生了情愫,在東方靈提起若蘭在飛靈堡安居無恙時,他熱誠地連連致謝。

  粉蝶東方瑛也夾在中間,很大方地說笑。可厭的峨嵋谷小靜也隨伴在她身旁,所以這四人雖然避開了眾人,於斜陽一抹時,在清泉碧樹之間,流連閑步,而終都沒有一個較好的機會,說一兩句話。

  自然熊倜是愁腸九迴,掙扎著陪東方靈兄妹說話,內心似乎輕鬆,而實際上是沉重喘不出一口氣來。

  他與東方瑛間,是沒有什麼拘忌的,因為熊倜並沒有什麼心事,熊倜自然非常大方,而粉蝶則比他大一兩歲,芳心牢牢繫在熊倜身上,已經四年多了,若非有谷小靜在旁,她可要控制不住快奔放的感情了。

  男女之間的事是極端微妙的,久別重逢之下,那一腔想吐出來的話,往往變為無話可說,於是靈犀一點就完全顯現在一雙眸子之中,不但粉蝶是含情脈脈,只是碰上熊倜的目光,就露出無限光輝,神秘的意味是非個中人為能領會的,而谷小靜更比她是表現得露骨一點。

  東方靈是故意用話題纏住熊倜,自然他甚至有些過分,那冷淡的程度加於谷小靜投來的眼波,幾乎使谷小靜傷透了芳心,但是她還是不忍離去,粉蝶嫌她不自知趣,為何不走開,而非在中間夾纏呢?

  同樣谷小靜也巴不得熊倜自己識相,退出這個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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