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蒼穹神劍 | 上頁 下頁


  戴夢堯聽完全身一震,低頭一看,膝上的衣服已爛了碗大一塊,裡面隱隱傳出惡臭之氣,知道申一平所言非虛,用手一拉陸飛白,低低地說:「老二,別動氣。」

  隨即朝著申一平將手一拱,朗聲笑道:「笑面人屠果然名不虛傳,我們栽的總算不冤枉,既然總瓢把子網開一線,我兄弟從此別過。」

  陸飛白此時也自發覺,一言不發,隨著戴夢堯往外走去,申一平並不攔阻,朝著群豪大聲笑道:「星月雙劍果然聰明,現在就去準備後事。」

  大堂上笑聲哄然,申一平笑聲更厲。

  陸飛白身體驀然往後倒縱,長劍順勢抽出,頭也不回,反手刺去,長劍宛如一道銀虹,帶著淒厲風聲直取申一平,這正是「蒼穹十三式」的絕招「天虹倒劃」。申一平笑聲未落,劍已臨頭,只得往桌下竄了出去,陸飛白劍勢一轉,右腿往後虛空一蹴,「星臨八角」,長劍化做點點銀星,向申一平當頭罩下,申一平就地一滾,冠罩全失,躲得狼狽已極。

  這種地躺救命的招數,武林中多不屑為,申一平乃綠林盟主,武功本自不弱,卻因毫未料到陸飛白出手之奇,故此才形容慌亂,當著手下如許多人,用出這種身法,實是萬不得已,然卻丟臉已極,當下申一平不覺大怒,厲聲道:「好朋友不賣面子,並肩子動傢伙招呼他。」

  堂上群豪頓時大亂,抽兵刃,拋長衫,眼看就是一場血戰,忽地有人厲聲一喝:「都給我住手。」

  申一平仗以成名的一對奇門弧形劍正待出手,聽見有人發話,不禁一頓,陸飛白卻不理這碴兒,長劍一點桌面,人又借勢向上拔了幾尺,身形略一頓挫,劍勢由第五式「落地流星」化做第十式「泛渡銀河」,銀光如滔滔之水,往申一平身上逼去。

  「星月雙劍」以「蒼穹十三式」飲譽武林,劍式自有獨到之處,它不僅快,最厲害的是身形不須落地,劍勢可在空中自然運用。申一平不但沒遇過這種對手,甚至連這種劍法都不曾見過,又如何能夠抵擋,只得大仰身,往後急竄,又是一陣忙亂,方才躲過這劍。

  戴夢堯眼見陸飛白連用絕招逼住申一平,想置之於死地,心裡自思索:「即使將申一平殺死,自己性命也是難保,何不先設法出去,如能萬一救得自己的性命,日後還怕沒有報仇的機會。」

  於是他也大聲喝過:「二弟住手。」音如洪鐘,入耳鏘然,陸飛白身隨劍走,雲如山湧。又待向申一平發招,聽見戴夢堯的喝聲,硬生生將已發出的劍招收了回來,游目四顧,只見大堂上的人雖都已抽出兵刃,但卻沒有一個人出手。此時,剛剛發話的人已緩步走了出來,神態甚是從容,卻是一位中年文士,他朝申一平朗聲說道:「他二人已中了總瓢把子的極毒暗器,諒也活不過明晚,我看你還是高高手,把這兩人交給我回去算了。」話雖是說得客氣,神情卻甚是倨傲。

  申一平手裡拿著一對弧形劍,怔怔地站在那裡,甚是狼狽,聽了這人的話,非但不以為忤,彷彿這人對他倨傲,是理所當然的,只是想了一會,中年文士已是不耐,怫然說道:「想是總瓢把子不賣我這個面子了。」

  申一平連忙彎下腰去,說道:「但憑熊師傅的吩咐,只是以後——」

  中年文士立刻接著說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你們兩家的事從此已了,以後的事,全包在我的身上。」

  說完後走向星月雙劍,說道:「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星月雙劍,的確不凡。」突然他把話聲放得極低:「二位何必跟這班小人動怒,『桃花瘴毒』子不過午,兩位不如跟在下同去,也許還有活路可走。」

  戴夢堯雖覺此人大是詭異,但是人在求生的欲望之下,也就管不得這許多了,只得說道:「一切遵命。」

  那人聽了,展容一笑,似乎很是高興,將手朝申一平一拱,眼光朝四周略一睥睨,笑著說:「瓢把子的高義,兄弟心領,今日就此別過了。」

  他們走出門外,星月雙劍只覺一陣清涼之氣撲面而來,夜寒如水,酒意全消,但腳步卻愈加沉重,腿彎已然麻木。中年文士手一擺,一輛裝潢華麗的套車急馳而來。

  他們上車後,那中年文士並未和他們同坐車內。車內裝置華美,窗帘椅套,全是絕上品的貢緞,星月雙劍不覺疑團更重,那中年文士究竟是何等身份?為何緣故仗義伸手來管這件閒事呢?

  車行甚急,沒多久,兩人便漸漸暈去。

  醒來時,卻是躺在一張非常柔軟的床上,這和他們以前所睡過的迥不相同,屋裡窗明潔淨,一塵不染,靠壁放的是堆列整齊的書架,一琴一几,安放得俱都恰到好處,彷彿是富貴人家的書房,窗戶向外支起,從窗口看出去,只覺林木蔥郁,庭院很深,渺無人跡,偶有鳥語蟲鳴,從遠處傳來,令人有出塵之感。

  戴夢堯首先醒來,不一會,陸飛白也醒了,他身體一弓,剛想坐起,又撲地倒在床上,不禁嘆道:「想不到這桃花毒瘴毒的厲害,我總算開了眼界了。」接著又低聲問道:「這是何等所在,我們怎會到了此處?」

  戴夢堯眉頭一皺,也低聲說道:「二弟切莫亂動,我們此刻凶吉尚不自知,最好還是先試試能否運氣行功,萬一有變,也好應付。」

  陸飛白正想答話,突然門帘一掀,進來一人,正是那詭異的中年文士,笑吟吟地站在門口,一進來就笑著說:「兩位暫且好生休養,托天之幸,現在總算已脫離險境,這瘴毒恁的厲害,兩位能否脫險,事前我也難以預料呢!」說完微笑著向前走了幾步。

  戴夢堯掙扎著想要坐起,那中年文士連忙走上將他扶著睡好,正色說道:「我知道兩位此刻必在懷疑我是何等人物,有何居心,只是兩位現在尚未痊愈,不宜傷神,好在來日方長,彼此即是一家人了,什麼話都好說。」

  戴夢堯道:「閣下救命之恩,小弟實不敢言謝,不知可否請教閣下高姓大名,也好讓小弟們銘記在心。」

  那中年書生說:「休再提起道謝的話,日後兩位痊癒時,小弟自會向兩位解釋清楚。」說完竟自走了。

  此後那中年文士卻未再來,只時不時有些穿著艷麗的俊美小童,送來些參湯補品,卻是一言不發,問他事情,也是一概不知,陸飛白幾次忍不住要發火,都被戴夢堯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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