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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胡鐵花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姑娘救了我的命,我卻去謝別人,實在不好意思得很,但姑娘也莫要見怪,我這人雖笨,倒也知道好歹,以後姑娘無論要我做什麼,要我水裡去我就水裡去,要我火裡去我就火裡去。」

  蒙面女子目光閃動,似乎想說什麼。

  但這時南蘋已站了起來,大聲道:「我大師姐想要問問你們的來歷,和本宮可有什麼淵源——」

  她是背對著那青衣尼姑,此刻忽然向楚留香眨了眨眼睛,才接著道:「我知道你們和本宮有很深的淵源,否則師父她老人家就不會叫你們來這裡了,所以你們還是向大師姐說明的好。」

  其實她用不著眨眼睛,楚留香也明白她的意思——她雖然將他們帶來這裡,心裡還是害怕得很。

  楚留香自然也不會要她來承擔這責任,沉吟著道:「此中詳情,一時間也不能詳說,等姑娘見到令師時,自然會明白的,此刻還是先應付這裡的事要緊。」

  胡鐵花搶著道:「不錯,我只想知道鬼鬼祟祟躲在外面暗算人的那些小子究竟是誰?我好歹也要給他們個教訓。」

  青衣尼目光雖在閃動著,但面上卻木無表情。

  她的眼睛幾乎全是灰色的,就彷彿死水中的寒冰,而她的臉就像一湖死水,冷酷中又帶著出奇的寧靜。

  胡鐵花忍不住又要去摸鼻子,苦笑著道:「你——大師真的不能說話?」

  青衣尼點了點頭。

  胡鐵花道:「但大師卻能聽得到我們說話?」

  青衣尼竟搖了搖頭。

  胡鐵花怔了怔,道:「你明明聽得見,為何偏偏要說聽不見呢?」

  南蘋道:「我大師姐真的聽不見。」

  胡鐵花道:「若是聽不見,她怎會點頭搖頭?」

  南蘋瞧了那青衣尼一眼,欲言又止。

  胡鐵花苦笑道:「求求你們快說出來吧,莫要再打啞謎了,我簡直已快被急得發瘋。」

  看來楚留香猜的並不錯,李玉函夫婦既然不在這裡,外面的人想必是他們找來對付李紅袖和宋甜兒的。

  但這些人究竟是誰呢?看那一劍來勢之狠毒辛辣,他們的劍法之高,並不比黃魯直差多少。

  柳無眉又從哪裡找來這許多高手?

  還有,這蒙著面的一男一女是誰呢?為什麼要如此神秘?

  胡鐵花心裡實是疑團重重,卻偏偏遇上一個啞吧,再加上李紅袖和宋甜兒又昏迷不醒。

  無論誰遇著這種事,不急得發瘋才怪。

  就在這時,突聽窗外一人厲聲道:「此事和各位全無關係,方纔那一劍也只不過是聊以示警而已,毫無傷人之意,只要各位將本門的叛徒交出來,我們立刻就走,秋毫無犯;但各位若是定要來淌這渾水,只怕就難免要玉石俱焚了。」

  聽他們的口氣,竟似並非來找李紅袖和宋甜兒的。

  胡鐵花皺眉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誰是你們的叛徒?」

  窗外還未答話,那身負重傷的蒙面客忽然跳了起來,掙扎著向外衝出。胡鐵花剛怔了怔,只聽「叮」的一響,那青衣尼和蒙面女子已雙雙擋住了蒙面客的去路。蒙面女子顫聲道:「我們既已到了這裡,一切事就該聽憑大師作主,你此刻若是衝了出去,豈非辜負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好意?」

  青衣尼目光灼灼,瞪著那蒙面客,緩緩點著頭。那蒙面女子每說一句話,青衣尼的腳下就有一陣輕鈴般的聲音響起。

  胡鐵花忽然發現她腳下竟繫著一條極細的鐵鏈,而鐵鏈的另一端,卻被掩蓋在黃幔低垂的神案下。

  蒙面女子說一句話,這條鐵鏈就動一動,鐵鏈在青石板上震動著,就發出一陣陣輕微的「叮噹」聲響。

  胡鐵花這才明白聾子是怎麼會聽見別人說話的了,他實在忍不住想過去瞧瞧究竟是什麼人躲在那神案底下?為何也如此神秘?但他還沒有走過去,楚留香已用眼色阻止了他。

  只聽窗外那人冷笑道:「大丈夫做事敢做敢當,堂堂男子漢卻逃到這裡來求婦人女子的庇護,算得了什麼英雄好漢?簡直連我們的人都被你丟光了。」

  那蒙面客身子顫抖,忽然一閃身,自青衣女尼和蒙面女子之間竄了過去,他身法之快,竟超出胡鐵花意料之外。

  那青衣女尼這次也沒有攔住他,只見他身披的寬袍隨風揚起,左面的一隻衣袖,竟彷彿是空蕩蕩的。

  眼見他已將衝出門,外面風吹木葉,沙沙作響,顯見他只要一腳跨出這菩提庵門檻,就不知有多少道劍光要向他擊下。

  但就在這時,又有人影一閃,擋了他的去路。

  這人後發先至,身法竟比他還要快得多,不問可知,自然就是輕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了。

  蒙面客厲聲道:「此事與你無關,閃開!」

  楚留香微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會和我無關呢?」

  蒙面客身子一震,嗄聲道:「你——你是誰?我不認得你。」

  楚留香歎道:「就算你不認得我,我還是認得你。」

  蒙面客忽然反手一掌,切向楚留香的咽喉。

  但楚留香既不招架,也不閃避,蒙面客這一掌果然到了半途就硬生生頓住,楚留香凝注著他。

  他長長歎息了一聲,黯然道:「紅兄,我知道你心高氣傲,素來不肯求人,但到了現在你若還要隱瞞,就未免將我看得不夠朋友了吧?」

  蒙面客霍然轉過身,肩頭顫動,顯見得心裡實在激動已極,那蒙面女子走過去拉住他的手,目中已流下淚來。

  胡鐵花目瞪口呆,怔了半晌,訥訥道:「紅兄,曲姑娘——唉!我真該死,竟沒有認出是你們。」

  那蒙面女子正是曲無容,淒然道:「我不能好好照顧他,反而要來求——求人,我實在覺得無顏再見你們之面了,可是——可是——」

  胡鐵花跳了起來,大聲道:「這也是我該死,紅兄若非被我這瞎了眼的混蛋誤傷成殘廢,現在又怎會受人欺負!何況,曲姑娘你今天又救了我一命,我——我——」

  他忽然衝了出去,狂吼道:「誰要來找一點紅的麻煩,就先來找我胡鐵花吧!」

  吼聲中,已有兩道青光自木葉叢中閃電擊下。

  這時黃魯直和戴獨行才自地道下躍出,兩人一左一右,也向窗外掠了出去,只聽戴獨行笑罵道:「好猴兒崽子,真下毒手呀!」

  又聽得黃魯直沉聲道:「這些人劍法辛辣狠毒,自成一家,你們小心了。」

  一點紅反手甩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他蒼白而憔悴的臉,但他的眼睛卻仍是那麼冷酷倔強,跺腳道:「這是我的事,你們何必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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