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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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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楚留香不禁長歎了一聲,才接著道:「別的女人一定無法等待那麼久的,但她為了要毀一個人,竟不惜等待十幾年,等到兩個孩子都長大後,她才去找他們。」 無花也不禁長歎一聲,道:「這些事,你怎麼會想得到的?」 楚留香道:「你想,若不是她告訴南宮靈,說任慈並非他的恩人,而是他的殺父仇人,南宮靈又怎會對任慈那麼狠心?」 「你入少林寺後,已經很懂事了,但南宮靈那時卻還是個孩子,他就算天性涼薄,但被任慈扶養成人,多多少少也該受了些感化才是,又怎會做得出如此狠毒的事?這一點我早已覺得很奇怪了,始終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無花道:「但現在你已想通了,是嗎?」 楚留香道:「現在我自然已想通了,就因為她將你們的身世說了出來,所以你們才會知道彼此是兄弟,所以才會對你們的恩人生出痛恨之心,你們做出了那件事,不但是想稱霸武林,也是想要報復。」 無花長長歎了口氣,悠然道:「你實在是個聰明人,只可惜太聰明了些。」 楚留香笑道:「這句話我已聽過許多次了。」 無花冷冷道:「但這次,卻已是你最後一次。」 楚留香目光閃動,沉聲道:「現在我已中了你的迷香,已連還手的力量都沒有了,你難道真會向一個毫無抵抗之力的人下手嗎?」 無花一笑,道:「我本也不忍殺你們,但我卻從你這邊學會了一件事。」 楚留香道:「什麼事?」 無花一字字道:「那就是一個人的心絕不能太軟,否則他就要死在別人手上,你就是因為心太軟,所以今天才會被我殺死。」 楚留香長歎一聲,黯然道:「無花呀無花,我實在看錯了你,一直都看錯了你。」 只聽「嗆」的一聲,無花掌中已多了柄長刀。 刀光如雪。 無花凝注著雪亮的長刀,悠悠道:「你還記得那『迎風一刀斬』嗎?」 楚留香苦笑道:「我怎會忘記?」 無花道:「這一刀殺人時,絕無痛苦,你甚至不會感覺到刀鋒砍在你身上,我可以保證,世上絕沒有一種比這更痛快的死法——」 他歎了口氣,又道:「這已是我所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你不妨將它算做我對你的報答。」 然後,雪亮的刀鋒,便閃電般向楚留香砍下。 山谷裡已沒有一個活人,就連那些除了掃地外,永遠也不會再做別的事的可憐人,畫眉鳥都沒有放過他們。 現在,屍體雖已被楚留香等人以布幔掩置起來了,但山谷中仍充滿了一種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只有石觀音的那間精雅的秘室,依然是美麗而溫馨的,淡淡的燈光裡,依然瀰漫著醉人的甜香。 現在,石觀音已回到這裡,看來,也依舊是那麼安詳而美麗,彷彿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能令她有絲毫改變。 牆角垂著一面天青色的布幔,拉起這布幔,便露出一面晶瑩而巨大的鏡子,鏡框上鑲滿了翡翠和珠寶。 但就算是這些價值連城的珠寶,也不能奪去鏡子的光彩,這鏡子本身,就像是帶著種神秘的魔力。 無論誰走到這鏡子前,幾乎都會忍不住要向它膜拜下來。 石觀音站在這面鏡子前,也不知站了多久,她癡癡地瞧著鏡子裡的自己,蒼白的臉上漸漸泛起了可愛的紅暈。 然後,她忽然將身上每一件衣衫,都脫了下來,於是她那完美得幾乎全無瑕疵的軀體,也就出現在鏡子裡。 燈光溫柔地瀉在她身上,她的肌膚像緞子般發著光,那白玉般的胸膛,驕傲地挺立在沙漠上溫暖而乾燥的空氣中,那兩條渾圓而修長的腿,線條是那麼柔和,柔和得卻像是江南的春風。 石觀音筆直的站著,癡癡地瞧著自己,她的目光甚至比一個好色的男人還貪婪,連最隱秘的地方都不肯放過。 她終於滿意地歎了口氣,悠然道:「一個像我這樣年齡的女人,還能將身材保持得這麼好,除了我之外,世上只怕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了吧!」 鏡子裡的石觀音也在微笑著,像是在說:「世上永遠也不會有第二個人的。」 石觀音在鏡子對面一張寬大而舒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來雖然有些疲乏,但神情卻很愉快。 ▼第三十五回 紅粉骷髏 她滿足的歎了口氣,喃喃道:「我累了,我實在是累了,你可知道,我今天做了多少事嗎?」 鏡子裡的石觀音神情也是很愉快的,像是在說:「你做的事,一定很了不起。」 石觀音笑著道:「那龜茲王雖不如我想像中那麼糊塗,但我還是殺了他,也殺了他那自以為很美麗的女兒,那杯酒中的毒,現在早已發揮了效力。」 「至於那姬冰雁和胡鐵花,我本還不想這麼快就殺死他們的,誰知他們竟搶著將第一杯毒酒喝了下去。」 她又歎了口氣,接著道:「我也知道像胡鐵花那種人,是寧可自己死,也不願受別人折辱的,但我卻未想到姬冰雁也會這樣做,這實在很可惜,是嗎?」 鏡子裡的人也歎了口氣,像是覺得很惋惜。 石觀音默然半晌,展顏笑道:「但無論如何,我的計劃總算是完成了,那自命不凡的老頭子殺了安得山那些人,正合了我的心意,我本來遲早都要殺死他們的。」 鏡子裡的人也在微笑著,像是在說:「不錯,無論什麼人死了,你都不會放在心上的,世上根本就沒有一個你真正關心的人。」 石觀音吃吃笑道:「他們殺了我谷中所有的人,以為我一定會很難受,誰知我早已覺得他們討厭了,現在,我正要換一換環境,到龜茲國去嘗嘗做太后的滋味,這些人若是不死,反而是我的累贅,我倒真該感激他們才是。」 鏡子裡的人也在大笑著,像是在說:「他們本該知道,你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留戀的。」 石觀音笑道:「只有你,我的心意,只有你知道,只有你瞭解,我悲哀的時候,只有你陪著我難受,我高興的時候,也只有你陪著我歡喜。」 她笑容變得說不出的溫柔,一雙纖美的手,溫柔而緩緩地在自己身體移動著,冷漠目光,也開始變得熾熱。 她夢囈般低語說道:「世上也只有你能令我愉快,那些男人——所有的男人都只會叫我噁心。」 鏡子裡的人也在溫柔地撫摸自己。 石觀音瞧著「她」的手在胸膛上、腿上,——輕輕揉動著,瞧著「她」的手越動越急,越動越快。 她目光已如火焰般燃燒起來,喉嚨裡發出了一連串斷斷續續的呻吟,美麗的胴體也開始痙攣、蜷曲。 她呻吟著道:「你真好,真好——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比不上你,永遠也沒有人能比得上你——」 就在這時,珠簾外傳出了一聲歎息。 這一聲歎息雖輕,但卻像是一根鞭子,在石觀音赤裸的胴體上重重抽了一鞭,她臉上的血色立刻褪了個乾淨,顫抖的呻吟也立刻停止,那一雙蜷曲的腿,也漸漸放鬆了,展開了。 但她的身子卻仍坐在椅子上沒有移動,正在燃燒著的情慾,一下子全都變成了憤怒的火焰。 她緊握著雙拳,直等到這憤怒漸漸平靜之後,才歎了口氣,道:「外面的人,可是楚香帥?」 珠簾外也有人歎了口氣,道:「正是在下。」 石觀音淡淡一笑,道:「你既來了,為何不進來?」 楚留香果然走了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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