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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第十七回 迎風一刀斬

  突聽流水之聲,遠遠傳來,前面又有道斷崖,崖下游流奔湧,飛珠濺玉,兩邊寬隔十餘丈,只有條石樑相連。

  那寬不過兩尺的石樑上,此刻竟盤膝端坐著個人,山風振衣,他隨時都像是要跌下去,一跌下去,就必定粉身碎骨,但他卻閉著眼睛,像是已睡著了。

  楚留香走到近前,才瞧清這人,面色蠟黃,濃眉鷹鼻,雖然閉著眼睛,已令人覺得一種鋒利的殺氣。

  他盤膝而坐,衣袂下露出雙赤足,卻將一雙高齒烏木的木屐,放在面前,木屐前竟又放著柄樣式奇特的烏鞘長劍。

  山風吹得他衣袂獵獵飛舞,那件烏絲寬袍面上,竟以金絲織成了八個龍飛鳳舞的狂草大字:

  「必殺之劍,擋者無赦。」

  空山寂寂,淒迷的晨霧中,壁立之斷崖上,竟坐著這麼樣個人,使這空靈的山谷,卻像是突然充滿了詭異奇秘之感。楚留香倒吸了口涼氣,望著南宮靈,悄聲道:「這是誰?」

  南宮靈搖了搖頭。

  楚留香道:「任夫人之居處,莫非就在對崖?」

  南宮靈點了點頭。

  楚留香走過去,抱拳笑了笑道:「朋友借個路好嗎?」

  那人閉目端坐,動也不動,似是根本未聽見他的話。

  楚留香大聲道:「朋友可否借路讓在下等過去?」

  語聲高亢,四山回應不絕。

  那人卻還是不言不動。

  楚留香苦笑著瞧了瞧南宮靈,道:「這位朋友只差嘴裡未說: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了。」

  他語聲故意說得很響,正似要將那人激上一激。

  那人眼睛突然張開一線,瞧了楚留香一眼,楚留香臉上竟有如被刀鋒劃過,心裡竟又不覺一驚。

  只聽那人緩緩道:「世界之大,何處不可去,兩位何苦定要走這裡?」

  他語氣說得極慢,將每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但聽起來卻是說不出的生硬刺耳,有如刀鋒磨擦,拗折竹竿。

  楚留香心念一動,脫口問道:「閣下大名?」

  那人道:「天楓十四郎。」

  楚留香道:「閣下難道不是中土人士?」

  天楓十四郎道:「某家來自東瀛州,伊賀谷。」

  楚留香駭然失色,道:「閣下莫非竟是伊賀之忍俠?」

  天楓十四郎閉起眼睛,不再說話。

  楚留香想起那天晚上,以秘霧迷了自己眼睛,躍入湖中消失的神秘怪人,心底不由得一寒:

  「莫非那人就是他?」

  這時南宮靈已躬身道:「伊賀忍俠,神龍無敵,二十餘年前,曾在閩浙一帶偶現俠蹤的,莫非便是前輩嗎?」

  天楓十四郎道:「正是。」

  南宮靈道:「前輩二度重來,令我等末學後進又能一睹伊賀秘技,晚輩實是不勝之喜,卻不知前輩跨海重來,已有多久了?」

  這句話也正是楚留香想問的,他不禁分外留意。

  只聽天楓十四郎緩緩道:「十日前棄舟登岸,五日前已至這裡。」

  楚留香忍不住道:「奇怪,在下怎地好像在大明湖邊見過前輩?」

  天楓十四郎冷冷道:「你必是瞎了眼。」

  楚留香還想說話,南宮靈卻以眼色阻住了他,笑道:「晚輩本想多聆前輩教益,怎奈身有急事,但望前輩能借路一行,晚輩等回途時必定再來請教。」

  天楓十四郎雙目突又睜開,厲聲道:「你們定要走這條路,可是要去尋那秋靈素?」

  楚留香心頭又是一跳,這伊賀忍者竟也知道「秋靈素」這名字!只見南宮靈皺了皺眉,道:「秋靈素?——前輩說的莫非是任夫人?」

  天楓十四郎道:「哼!」

  南宮靈道:「前輩也認得她?」

  天楓十四郎突然仰天狂笑了起來,淒厲的笑聲,震得遠處的松針都簌簌落下,青山也失卻了顏色。

  楚留香、南宮靈面面相覷,也不知他笑的是什麼。

  只聽天楓十四郎狂笑著道:「你問我認不認識她?我為她甘受任慈之辱,含恨重歸東瀛,發誓在任慈有生之日,決不再來中土——我為了她的幸福,甘受任慈一掌,而不還手、我為她至今不娶!而此刻,你卻問我認不認得她!」

  楚留香聽得呆住了,他實未想到這「伊賀忍者」與任慈夫婦之間,還有著這樣一段情恨糾纏的往事,更未想到這看來比冰還冷的怪人,竟有如此癡情!其情之癡,竟不在札木合等人之下。

  除了札木合、西門千、左又錚、靈鷲子之外,這已是第五個人,這五人同樣為情顛倒,甘願終生受相思之苦。

  唯一不同的是,札木合等四人已死,而這人卻活著。

  狂笑之聲終於停止,天楓十四郎厲聲道:「如今任慈已死,秋靈素終於已完全屬於我,除了我之外,普天之下誰也休想再見著她。」

  南宮靈道:「但任夫人——」

  天楓十四郎喝道:「她也不願再見別人,你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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