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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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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純純秋波微轉,含笑道:「我說你太過信任別人,卻總是不信任我?」柳鶴亭目光一垂,卻聽陶純純又說道:「剛才我叫你閉起眼睛的時候,其實又發現了地上的車轍和幾個淡淡的足跡,就沿著這些痕跡尋來,果然就發覺了這個出口。」幽幽一歎:「唉!世人若都像你一樣,那麼『仇敵』這兩個字,也許就不會存在了!」 柳鶴亭劍眉一揚道:「如此說來,他們已真的尋到出路了?」默然半晌,搖頭笑道:「如此說來,免得我為他們擔心。」目光動處,只見地面砂石問,果有一些車轍足跡向左而去,心中暗歎一聲,亦自隨之而行,只見道上亂石累累,蔓草叢枝,石路傾圮,角態甚銳,轉折亦頗多,他心中不禁暗問自己:「這等道路,驢車怎生通行?」但瞬即尋出答案:「若以常理忖度,自無可能,但那巨人『大寶』,實非常人,非常人所做之事,自亦不能以常理度之。」回首一望,陶純純隨後跟來,柳眉輕顰,明眸流波,眼波中卻滿是委屈之意,顯然是因為自己太過冷淡了她,心中大生自責之意,回首笑問:「純純,你心裏在想甚麼?」 陶純純明眸微眨,輕歎搖首,良久良久,方自歎道:「你……你要到哪兒去?」柳鶴亭微微一愣:「我要到哪裏去?我要到哪些去!……」緩緩抬起頭來,仰視白雲悠悠,蒼碧如洗,突地回首道:「你要到哪裏去?」 陶純純眼簾一垂,幽幽歎道:「我在世上除了師姐之外,再無親人,我出來本是來找師姐的,但是她——」悄然閉起眼睛,眼簾上淚光閃動,被天光一映,晶瑩如珠,明亮如玉,緩緩順腮而下,輕輕歎道:「我能不能……也閉起眼睛……」沿聲悠悠而斷,言下之意,卻如一股怒潮激浪,在柳鶴亭心頭升起。 緩緩回頭,緩緩回到她身邊,緩緩握起她的玉掌,緩緩說道:「我們願你一生一世閉著眼睛,好讓我像你領著我似的領著你!」 陶純純抬起頭來,張開眼簾,輕問:「真的?」 柳鶴亭幾乎不及待她將短短兩字說完,便已搶著說道:「自然是真的,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我永遠不會騙你的。」 陶純純伸手一抹淚痕,破涕為笑,依依倚向柳鶴亭胸膛。山風如夢,流水如夢,青天如夢,白雲如夢,柳鶴亭亦已墜入夢境,但覺天地萬物,無一不是夢中景物,無一不是美妙絕倫。他不敢伸手去環抱她的香肩,但卻又忍不住伸手去環抱她的香肩,他不敢俯下頭去嗅她雲鬢的髮香,但卻又忍不住俯下頭去嗅雲鬢的髮香! 良久,良久,良久—— 陶純純「嚶嚀」一聲,輕輕掙開他的懷抱,後退一步,輕撫雲鬢,但一雙秋波,卻仍脈脈欲語地凝注在他身上。 又是良久,良久—— 柳鶴亭方自從夢中醒來,緩緩抬起手掌,掌中卻已多了一枝玲瓏小巧,在天光下不住閃著璿光的金釵。這枝金釵,方才在古洞石室的石壁上,劃下了許多個有形的痕跡,此刻,卻將要劃出更多痕跡,劃在柳鶴亭心裏,石壁上的痕跡雖深,卻比不上在柳鶴亭心裏的萬一。 青天為證,白雲為證,山石為證,水流為證,看著他將這枚金釵放入懷裏,藏在心底。 他嘴角泛起一絲縱是丹青妙手也無法描摹萬一的笑容,輕輕說道:「我真想不到——」 哪知他話猶未了,突有一聲慘呼,自山嶺那邊傳來。這淒涼、尖銳的呼聲直上九霄,尚未衰竭,接著…… 竟然又是一聲慘呼! 柳鶴亭在這半日之間,不知已有多少慘呼曾經入耳,但卻都沒有這兩聲慘呼如此令人刺耳心悸,他心中雖充滿柔情蜜意,但剎那之間,所有的柔情蜜意,卻都已不見蹤跡! 陶純純柳眉微顰,輕輕一拉柳鶴亭衣角,微伏身形,向這驚呼之聲的來處掠去,她輕盈的身形,有如驚鴻,亦如飛燕,在這坎坷崎嶇的危崖亂石中,接連幾個縱身,突地一頓,隱身於一方怪石之後,探目而望,柳鶴事隨後掠至,見她回身微一招手,面目上卻似滿佈驚奇之色! 柳鶴亭心頭一跳,亦自探首下望,目光動處,劍眉立皺—— 原來這片危崖之下,便是方才那片谷地,但谷地之中,情勢卻已大變,本自張弓搭箭,攀附在四面山頭的漢子,竟已齊都下至谷地,而那「花溪四如」以及他們手下的一批白衣漢子,此刻卻一個不見,想必已都不顧而去!洞門仍堆滿柴木,但火勢卻已漸弱,百十個黑衫黃翎的漢子,俱都盤膝坐在洞側山石之前,似在袖手旁觀! 當中一片猶自滿佈方才自山頭射下的弩箭的空地上,卻是人頭聳擁,層層密佈。 最外一層,便是「幽靈幫」門下,身穿及膝碧綠長衫的大漢,有的手中雖仍拿著弩箭,但大多卻已換做摺鐵快刀,有的卻已橫屍地上! 中間一層,竟是那「東宮太子」項煌手下的十六個銀衫少女,以及分持刀、鐧的「神刀將軍」勝奎英與「鐵鐧將軍」尉遲高。銀衫少女手中,各各多了一條長達三尺,銀光閃閃,宛如「亮銀鏈子槍」卻無槍尖的外門奇形長鞭,與那班「幽靈幫」眾,對面而立,雲鬢微亂,香汗淋漓,似乎方才已經過一番惡鬥。 「靈屍」谷鬼,身形依然僵木如屍,面目卻更淒厲如鬼,與另一烏堆簪髮,瘦骨嶙峋,手中分持兩柄「梅花卍字奪」的碧衫人並肩而立!兩人身前不遠處,卻倒斃著兩個碧衫人的屍身,仰天而臥,全身一無傷跡,只有一道刀痕自額角直劃頷下,鮮血未乾,刀痕入骨,竟將他兩人的大好頭顱,中分為二! 柳鶴亭居高臨下,雖看不清他兩人面上的形狀,但從方才的那兩聲慘呼,亦可想見他兩人臨死前是如何驚恐,不禁心頭一寒,目光一轉,轉向與「靈屍」谷鬼面面相對的一個白衣人身上。 只見此人雙臂斜分—— 長袖飄飄,手持長劍—— 劍光沁碧,森寒如水—— 劍尖垂地,傲然肅立—— 全身上下,紋風不動—— 身上一襲其白如雲的長衫,左右雙肩之上,卻赫然有兩串鮮紅的血跡,衫白血紅,望之驚心觸目! 雖只輕輕一瞥,柳鶴亭卻已覺得此人的神態之中,彷彿有一種不可描述的森寒之意,這種寒意雖與「靈屍」的森森鬼氣不同,但卻更加懾人心魂! 谷地之上這麼多人,但此刻一個個卻俱都有如木雕泥塑,沒有一人發出半點聲音,更無一人敢有絲毫動作! 突地! 白衣人緩緩向前踏出一步,雙臂仍然斜分,劍尖仍然垂地!「靈屍」谷鬼與另一碧衫人卻立即不由自主倒退一步,白衣人冷冷一笑,緩緩轉過身來,緩緩向前走動,劍尖劃地,絲絲作響,「靈屍」谷鬼手掌微一曲折,骨節緩緩作響,雙目厲張,隨之向前走出數步,似要作勢撲上,白衣人突又回身,「靈屍」谷鬼竟又蹬、蹬、蹬連退數步! 柳鶴亭只覺心頭微顫,指尖發冷,他再也想不出這白衣人竟是何許人物,竟能使得「靈屍」谷鬼如此畏懼,突聽谷鬼沉聲一叱:「開!」 立在外圍,手持弩箭的碧衫漢子雙手一揚,數十枝弩箭,閃電射出,銀衫少女纖腰微扭,掌中銀鞭,瞬即結起一道光牆! 只聽一陣「叮噹」微響,數十枝弩箭一齊落地,另一些碧衫漢子,手揮快刀一齊撲上,銀衫女子掌中長鞭一揮一展,銀光閃閃,有如靈蛇飛舞,立即又有幾聲慘呼,幾人喪命! 慘呼聲中,烏堆簪髮的碧衫人突地沉聲一叱:「來!」 手中「梅花卍字銀光奪」,舞起一道光幕,和身向白衣人撲去! 這一招看來雖似只有一招,但他卻已將「追魂十七奪」中的煞手三招「香梅如雪」、「雪地狂飆」、「狂飆摧花」,一齊施出,當真是密不透風,點水難入,攻強守密,招中套招的佳作! 白衣人雙臂微分,劍尖垂地,卻仍傲然卓立,動也不動,身側的亂箭飛來,亂刀砍來,他連望都未去望它一眼,此刻碧衫人施煞手攻來,他不避不閃,竟也沒有絲毫動作! 眼看這一團銀光,已快將他身軀捲入,突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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