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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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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平安就是福,旅途上的人,更希望能一路平安,所以每個地方都幾乎有家平安客棧。 住在平安客棧裏的人,縱然未必個個都能平安,大家還是喜歡討個吉利。 這家平安客棧不但是城裏最大的一家,而且是個聲譽卓著的老店。 廖八爺一馬當先,帶著他的打手們到這裏來的時候,正有個陌生人背負雙手站在門外的避風簷下,打量著門口招牌上四個斗大的金字,微微的冷笑。 這人三十出頭,寬肩細腰,滿臉精悍之色,身上穿著件青布長衫,布襪草鞋,上面卻用一塊白布巾纏著頭。 廖八一心只想去對付那個姓趙的,本沒有注意到這麼樣一個人。 這人卻忽然冷笑著喃喃自語:「依我看,這家平安客棧只怕一點都不平安,進去的人若想再平平安安的出來,只怕很不容易。」 廖八霍然回頭,盯著他,厲聲道:「你嘴裏在嘀咕甚麼?」 白布包頭的壯漢神色不變,冷冷的打量了他兩眼,道:「我說我的,跟你有甚麼關係?」 在這段地面上混的兄弟們,廖八認不得的很少,這人看來卻很陌生,顯然是從外地來的,說話的口音中,帶著很濃的四川音。 廖八還在瞪著眼打量他,郭狗子已經衝過來準備揍人了。 這人又在冷笑,道:「放著正點子不去找,卻在外面亂咬人,莫要咬破了自己的嘴。」 郭狗子的拳頭已經打了出去,卻被廖八一把拉住,沉聲道:「咱們先對付了那個姓趙的,再回來找這小子也不遲!」 廖八爺雖然性如烈火,畢竟是見過世面的老江湖了,彷彿已看出了這個外路人並不簡單,說的話中也好像別有深意,已不想再多惹麻煩。 郭狗子卻還是不服氣,臨走時,還瞪了這人幾眼,道:「你有種,就在這裏等著。」 這人背著手,仰著臉,微微的冷笑,根本不望他。 等他們走進去,這人居然真的在門口一張長板凳上坐了下來,用一隻手在腳上打著拍子,哼起川中的小調來。 他一支小調還沒有哼完,已經聽見裏面傳出了慘呼聲,甚至連骨頭折斷的聲音都可以隱約聽得見。 這人皺著眉,搖了搖頭,嘴裏正數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 跟著廖八進去的一共有十二個人,現在果然已只剩下六個還能用自己兩條腿走出來。 廖八雖然還能走,手腳卻似已折斷了,用左手捧著右腕,痛得直冒冷汗。 這個人眼角瞟著他,又在喃喃自語:「看來這平安客棧果然一點都不平安。」 廖八只好裝作聽不見。 那行運豹子不但會擲骰子,武功也遠比他想像中高得多。 郭家三兄弟一出手立即被人家像打狗一樣打得爬不起來,三個人至少斷了十根指骨。 他本來對自己的「大鷹爪手」很有把握,想不到人家居然也用「大鷹爪手」來對付他,而且一下就把他手腕擰斷。 現在他就算還想找麻煩,也沒法子找了,這人說的話,他只有裝作聽不見。 誰知這人卻不肯放過他,忽然站起來,一閃身就到了他面前。 廖八變色道:「你想幹甚麼?」 這人冷冷的一笑,忽然出手。 廖八用沒有斷的一隻手反摑去,忽然覺得肘上一麻,連這條手都垂了下去,不能動了。 後面有兩人撲上來,這人頭也不回,曲著肘往後一撞,這兩人也被打得倒下。 這人出手不停,又抓起了廖八那隻本來已被擰斷的手腕,輕叱一聲。 「著!」 只聽「格叱」一聲響,廖八滿頭冷汗如雨,斷了的腕子卻已被接上。 這人已後退了幾步,背負起雙手,悠然微笑,道:「怎麼樣?」 廖八怔在那裏,怔了半天,看看自己的腕子,用力甩了甩,才看看這來歷不明行蹤詭秘的外路人,忽然道:「我能不能請你喝杯酒。」 這人回答得很乾脆:「走。」 四 酒已擺上來,廖八一連跟這人乾了三杯,才長長吐出氣,把那只本來已被擰斷的手伸出來,大姆指一挑,道:「好,好高明的手法。」 這人淡淡道:「我的手法本來就不錯,可是你的運氣更好。」 廖八苦笑道:「這算甚麼鳥運氣,我廖八從出生就沒栽過這麼大的筋斗。」 這人道:「就因為你栽了這個觔斗,才算是你的運氣。」 他知道廖八不懂,所以又接著道:「你若把那姓趙的做翻,你就倒霉了。」 廖八更不懂。 這人又喝了兩杯,才問道:「你知道那龜兒子是甚麼來歷?」 廖八搖頭:「不知道?」 這人道:「大風堂的趙簡趙二爺,你總該知道吧?」 趙簡成名極早,二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黃河兩岸、關中皖北,也都在大風堂的勢力圍之內,趙二爺的名銜,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廖八道:「我若連趙二爺的名頭都不知道,那才真是白混了。」 這人道:「那個姓趙的龜兒子,就是趙簡的大公子。」 廖八臉色立刻變了。 這人冷笑道:「你想想,你若真的做翻了他,大風堂怎麼會放過你?」 廖八一面喝酒,一面擦汗,忽然又不停的搖頭,道:「不對。」 這人道:「甚麼不對?」 廖八道:「他若真是趙二爺的公子,只要亮出字型大小來,隨便走到那裏去,要找個幾十萬兩銀子花,都容易得很。」 這人道:「不錯。」 廖八道:「那他為甚麼要撈到賭場裏來?」 這人笑了笑,笑得彷彿很神秘。 廖八道:「難道他存心想來找我們的麻煩,挑我們的場子?」 這人在喝酒,酒量還真不錯,連乾了十來杯,居然面不改色。 廖八道:「可是我知道大風堂的規矩,一樣賭,一樣女人,這兩行他們是從來不插手的。」 這人微微一笑,道:「規矩是規矩,他是他。」 廖八變色道:「難道這是他自己的主意,想來挑我們的場子,難道他也想在這兩行裏插一腳?又礙著大風堂規矩,所以才不敢亮字型大小。」 這人淡淡道:「一個像他這麼樣的小伙子,花錢的地方當然不少,大風堂的規矩偏偏又太大,他若不偷偷的出來撈幾文,日子怎麼過得下去?」 他悠悠的接著道:「要想出來撈錢,當然只有這兩行最容易。」 廖八怒道:「大風堂在這裏也有人,我可以去告他。」 這人道:「你怎麼告了趙二爺在大風堂裏一向最有人望,難道還想要大風堂的人幫著你來對付他的兒子?」 廖八不說話了,汗流得更多,忽然大聲道:「不行,不管怎麼樣都不行,這是我們用血汗打出來的天下,我們絕不可能就這麼樣讓給別人。」 這人嘆了口氣,道:「只可惜看樣子你不讓也不行,除非——」 廖八道:「除非怎麼樣?」 這人道:「除非這位趙公子忽然得了重病,去找他老子去了。」 他又替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只有死人是永遠不會找錢花的。」 廖八盯著他看了很久,壓低聲音問道:「你想他會不會忽然重病?」 這人道:「很可能。」 廖八道:「你有法子能讓他忽然生這麼一場病?」 這人道:「那就得看你了。」 廖八道:「看甚麼?」 這人道:「看你有沒五萬兩銀子?」 廖八眼裏發出了光,道:「如果我有呢?」 這人道:「那麼你就只要發張帖子,請他明天中年到城裏那家新開的四川館子『壽爾康』去吃飯。」 他微笑接著道:「這頓飯吃下去,我保證他一定會生病,而且病得很重。」 廖八道:「病得多重?」 這人道:「重得要命。」 廖八道:「只要我發帖子請他,他就會去。」 這人道:「他一定會去。」 廖八又問道:「我是不是還要請別人去?」 這人道:「除了賈老闆外,你千萬不能請別人,否則——」 廖八道:「否則怎麼樣?」 這人沉下臉,冷冷道:「否則病的只怕就不是他,是你。」 廖八又開始喝酒,擦汗,又喝了三杯下去,忽然一拍桌子道:「就這麼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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