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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你是不是人?」

  葉開不知何時已下了屋頂,而從門口走進,他就站在床前盯著傅紅雪。

  「你是不是狗?」傅紅雪不答反問,也只有傅紅雪才會用這樣的句子來作回答。

  「你房裡起了這麼大的變化,屍體忽然不見了,你一點也不驚訝?」葉開說。

  「只有狗才會對屍體有興趣。」傅紅雪淡淡他說:「我就算不是人,也不可能會是狗吧?」

  「你看見我在屋頂上,就知道我一定知道慕容明珠的屍體到了什麼地方去?」葉開找了張椅子坐下:「你為什麼不問問我?」

  「我明知道你會告訴我,為什麼還要問呢?」傅紅雪說。

  「如果我忽然問不想告訴你呢?」葉開說。

  「那麼我問了也是白問。」傅紅雪忽然笑了:「那麼你就不是葉開。」

  聽見這句話,葉開也笑了:「看來你很瞭解我。」

  「彼此。」

  葉開又笑笑,笑著從懷裡掏出一壺酒,打開壺蓋,對著嘴灌了一口,酒香立即溢滿了房間。

  「我離開蕭別離後,忽然想起有件事要問你,就朝你的房間走來,在還沒有到你的房間時,我聽見了房內傳出了一種不可能是你會弄的聲音。」葉開說:「那是一種潑水的聲音,所以我立即上了屋頂,一上屋頂就發現那個破洞,我從那個破洞裡看見公孫斷在搬動慕容明珠的屍體。」

  「公孫斷?」傅紅雪微愣。

  「是的。」葉開說:「公孫斷一出房門,我當然跟了上去,但是在半路上,卻看見你和一個女人走進馬芳鈴的房間。」

  「你一定想不到這個女人是誰?」傅紅雪說。

  「本來是猜不到,可是等我看見她的臉時,我就知道馬芳鈴為什麼一定要死了。」

  「哦?」傅紅雪說:「馬芳鈴為什麼一定要死?」

  「因為馬芳鈴不死,白依伶就無法出現。」葉開說。

  傅紅雪看著葉開,在等他的解釋。

  「死人雖然復活了,但活著的人的青春,卻不可能永遠停留。」葉開說:「十年前萬馬堂的人只剩下馬芳鈴一個人活著,經過了十年,歲月多少會在她臉上留下一點痕跡。」

  傅紅雪同意地點點頭。

  「但是這次馬空群他們的樣子卻和十年前一模一樣,一點老的樣子都沒有。」葉開說:「事情要和十年前一樣,馬芳鈴就必須死,但是他們雖然會有某種我們不知道的秘密方法復活,卻無法令歲月痕跡消失。」

  「所以馬芳鈴就必須死。」傅紅雪說:「所以才會有白依伶。」「應該是這樣。」葉開又喝了一口酒:「你和那個白依伶的對話,我不但聽見了,也看見你背著她拔下自己的頭髮丟在地上,然後撿起,說可能是兇手遺留下來的。」

  ——原來那根由石板縫中撿起的灰白頭髮,是傅紅雪自己拔下來的。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做的用意又是為了什麼?「我這麼做的用意,我想你一定知道。」傅紅雪笑著說。

  「你一看房間已被收拾得那麼乾淨,當然知道不可能會再有任何線索留下來,所以你就替兇手製造一點線索。」葉開說:「你當然知道這個線索一定會傳到兇手的耳朵裡,那麼兇手一定會心虛地想來掩滅線索,或者是殺了你。」

  葉開笑了笑,又說:「只要他一動,你就能抓住他的尾巴。」「只要那個兇手有你這麼聰明,我的那根頭髮就白白犧牲了。」傅紅雪歎了口氣。

  「你放心,就算他有那麼聰明,也一定會動的。」葉開說:「因為他不能冒險。」

  傅紅雪想了一會兒,才又說:「後來呢?後來我在走廊上遇見的事,你有沒有看見?」

  「我和你一樣,只聽見聲音。」葉開說:「在我躲的地方,只能看見走廊上的情形,而無法看見迎賓處的裡面。」

  傅紅雪又陷入沉思。

  葉開看了他一眼,馬上又說:「人死都可以復活,聲音當然也會有相似的。」

  「那是她的聲音。」傅紅雪說:「我敢保證,那是她的聲音。」「就算是她好了,你又能怎麼樣呢?」葉開說:「她不想和你見面,一定有她的苦衷在,你又何必折磨自己?」

  「誰說我在折磨自己?」傅紅雪的臉上雖然很平靜,內心卻已在滴血了。

  葉開當然知道他內心的感受,可是又能如何?感情的事,不是第三者能幫助的,更何況是這種刻骨銘心的情感。

  五

  相交十年,沒有別人比他更瞭解傅紅雪的感情,他表面上看來好像是個很冷漠、孤傲的人,其實情感比誰都癡,都熱情,比誰都渴望愛情。

  從小被訓練成一個復仇的工具,長久下來,他已在自己的心深處築了一道牆,自己的情感固然無法掙脫出,別人的情感也根本進不去。

  所以他就越冷漠、越孤做,越是這樣,他的心就越是空虛,說不出的寂寞,說不出的空虛,尤其是到了夜深入靜的時候,他寂寞得簡直要發瘋。

  他時常會終宵難以成眠,所以常常瞪大了眼睛,望著窗外無盡的黑暗到天明。

  他也很想能找到個可以互相傾訴,互相安慰,互相瞭解的伴侶,卻又始終不敢將自己的情感付出去。

  最近他常常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對翠濃那麼殘忍,也許他始終都是在愛著翠濃的,可是他自己卻又拒絕承認。

  人為什麼總是對已得到的情感不知加以珍惜,卻在失去後再追悔呢?——這種痛苦,本就是人類最古老最深邃的痛苦。

  萬道彩霞,從窗外射了進來,將床上的傅紅雪照成了光暗兩面。

  看著他,葉開的眼中又浮出了一抹痛楚,眼前的這個人,本來應該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本來也許是一個很平凡很平凡的人,但由於上一代的自私、仇恨的錯誤,他變成了一個代人復仇的工具。

  雖然後來葉開說出了這個秘密,但不幸已留在了傅紅雪的身上,任葉開再怎麼補償,也無法挽回……一口酒,一半從喉嚨流入,一半從嘴角溢出,葉開用衣袖抹了抹嘴,才再開口,說的卻已和走廊的事無關了。

  「公孫斷本應該是一個脾氣暴躁、剛烈的人,可是這次的公孫斷卻不一樣。」葉開說:「你有沒有感覺到?」

  傅紅雪在聽。

  「慕容明珠死在你房裡,他不但沒有張揚,反而悄悄地將屍體移走,把房間打掃乾淨。」葉開說:「還有早上馬空群質問你時,他連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後來逼你出去要動手時,公孫斷也沒出來。」

  葉開注視著傅紅雪,接著又說:「這種種的反常行為,你可瞭解到什麼?」

  「我在聽。」傅紅雪說。

  「今日的萬馬堂絕不是那麼單純的只為了要殺我們。」葉開說:「萬馬堂重現江湖,一定是有著一個更大的陰謀。」

  「陰謀?」傅紅雪說:「什麼樣的陰謀?」

  葉開又喝了口酒後,才說:「要萬馬堂重現江湖,需要多少的財力?不要說要這麼大這麼多的房子在一夜之間恢復舊觀,就拿馬空群他們這些人來講,他們真的是死後復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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